高中畢業,在楊洸的堅持下,考取了上海的某大學藝術係。
楊洸欣喜若狂,將要好的同學尤其是鐵哥們李大剛請到了一度假村,無所顧忌地整整狂歡揮霍了三天。李大剛初中畢業後就讀一職業學校,明年也將畢業。
至後的假期,楊洸經常去大剛家,同遊楠溪江、上網聊天、打遊戲、聽流行歌曲,晚上就和大剛睡一張床,打打、吵吵、笑笑地鬧個不停;大剛的父親李叔五大三粗聲音洪亮,不善言語卻慈眉善目,見著楊洸總愛重重地摸幾下頭,晚上還愛喝一點小酒;李嬸病退在家,包攬了家務活,總是慢條斯理地不停忙碌著;對他倆一會兒“別鬧啦”、“吃飯啦”,一會兒又“洗澡啦”、“睡覺啦”地叫個不停,飯桌上總是“小洸,吃呀,多吃點呀”的。晚上睡覺時,楊洸會經常冒出這樣的念頭:要是李叔李嬸是我的爸媽,嘿,那有多好啊!
大學入校報到的時間很快就到了。
從下午到晚上,楊母嘰嘰咋咋不停地對張媽說著這些東西放那、那些東西快放這的,但楊洸的世界裏卻是一片的混沌。他的感覺仿佛還停留在大剛家;他下意識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頭:沒有李叔的大手摸自己頭時的那種厚實感;聽著媽媽那尖尖的聲音也沒有李嬸那柔柔的、夾雜著一絲暖暖和無奈般的聲音悅耳。明天一大早就要上車走了,車好像是爸爸怎麼的專門安排的;上海的大學是什麼樣?這畫畫要畫四年?大剛怎麼沒來送我……
第二天早上一起床,楊洸急忙翻看昨天深夜調成“靜音”的手機,一條短信在跳動,點擊:“小洸:我不方便進來,在大門外等你!”楊洸立刻飛奔到大門口,看見大剛怯怯地在門崗後麵探著頭,楊洸慢慢走過去,大腦“嗡”的一下忽然不知道說什麼好,心裏又湧上一絲酸堵的感覺……
他故作平靜地問了一句:“來啦?”
大剛:“來了。”
然後就都不說話了,靜得出奇。楊洸看著馬路對麵,見一中年婦女騎自行車馱著一紮兩小辮、背著書包的小女孩過去,自己童年時去少年宮以及與大剛一同玩耍的情景在腦中掠過……
大剛:“要走啦?”
楊洸回過神來:“嗯。”隻覺得視線越來越模糊,有眼淚了?嗯?!這對楊洸來說是一種完全陌生的感覺,他有點不知所措:一會兒低頭看著地麵、鞋子,一會兒又側轉身看看路上的行人,他知道其實什麼也沒看、什麼也看不清楚,等視線清晰了,見大剛正兩眼紅紅的仍在身邊不舍地望著自己,他沮喪自己什麼都說不出,沮喪和大剛道別竟然是這模樣。
楊洸脫口冒出一句:“我要走了。”
大剛:“嗯”。
楊洸轉過身,像成年人那樣慢慢地走了回去。
車開了出來。車裏的楊洸下意識地朝門崗旁看了看,大剛還在那兒站著,呆呆地抬頭望著車裏的自己。他感覺很恍惚,從起床到現在坐在車裏,記憶是模模糊糊的,隻記得眼前都是些人在晃來晃去,好像也都對他說了些什麼,說了什麼?這是去哪兒?媽媽尖尖的聲音和碎片般的話語又喋喋不休地從車後麵傳來:小洸啊,卡、衣服、照顧自己、放在大包裏、吃飯、打電話、自己去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