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淩冽，雪花飄飄。崔斯特城的青石地板上覆蓋著將近一米深的積雪，天色漸漸黑了，視野裏的一切漸漸模糊起來了，除了黑色的天空和白色的大地，幾乎什麼也看不見。“咚……咚……”城市中心的大地教堂禮拜堂樓頂的銅鍾連響了六聲，時間已經到了下午六點。大地神教是中原帝國的國教，大部分城鎮中心的建築都是大地神教的教堂，崔斯特城也不例外。崔斯特城位於中原帝國西南邊境，城裏郊外人口加起來約莫有七八萬人左右，是通西郡三大城市之一。由於地域原因，這裏陽光充沛，氣候溫熱多雨，哪怕是最寒冷的臘月裏都極少有下雪的。可今年卻有些反常，呼嘯的北風夾帶著雪花打在人臉上生疼，耳朵凍得幾乎失去了知覺，鵝毛大雪連下了三天三夜了，天依舊烏泱烏泱的還看不見一點雪停跡象。今天是中土大陸公曆（簡稱中曆）2003年臘月的第二個周日，也是今年的最後一個交易日。往年的這個時候，由於要準備過年，正是崔斯特城一年中購置年貨最熱鬧的日子。商人們在崔斯特城大街小巷兩側擺滿了大大小小的攤位，東南一帶的絲綢、北邊的馬匹皮草、南邊的海貨等各式各樣新奇貨物琳琅滿目，來做生意的商隊和前來趕集購物的百姓們在崔斯特城裏接踵穿行，大街上人山人海，被堵得幾乎走不動路，吆喝聲叫賣聲在三四裏外都能聽見。可如今，突如其來的大雪封鎖了交通，整座崔斯特城空蕩蕩的，許多房屋和樹木被厚重的積雪壓塌了，極寒讓禦寒衣物不足的人們畏縮在家中不敢出門。恐慌在人們心中彌漫，城裏各種教派的教堂裏擠滿了信徒，紛紛虔誠地向各自信仰的神靈祈禱贖罪。中央大街背後的青石板巷子裏，店掌櫃老孫頭坐在木烘籠上，雙手攏在衣袖裏，恨恨地從門縫裏抬眼瞪著烏沉沉的天空，嘴裏詛咒著對老天爺的不滿：“這該死的鬼天氣，忙活了大半個月就圖今天能賺夠本好過年。這下好，貨都砸手裏了，等過完年，能八折把貨清完就不錯了，我這是走了什麼黴運啊。”帝國曆來輕商，政府對商人管製極嚴，規定每個月的第二個周日是貿易日，每個月隻有這天才允許外地商販在城裏擺攤，如有人在平日裏私設攤位被抓到，輕者沒收貨物，嚴重者抄家流放。老孫頭是自家的店鋪，倒不用擔心這個問題，不過沒有貿易日的巨大客流，他囤積的貨物也賣不出去，更不巧的是他剛剛花大價錢進了一批低級紅水晶。紅水晶是由地底汲取的一種紅色液體提純而成的能量石，產量不高用途卻很廣，由於價格不菲一般隻有富裕人家才用得起。崔斯特城離邊境並不遠，境外小國的王室貴族、部落首領、各地大小教派以及崔斯特城本地的許多富庶家庭都是紅水晶的買主，在往年裏，這些低級紅水晶絕對是供不應求的搶手貨。紅水晶按照純度分為頂級，高級，中級，和低級四個等級，純度越高，能量越強也越穩定，反之純度越低，能量越少，也越不穩定。最直接的體現就是頂級紅水晶可以做成項鏈耳環等首飾戴在身上，隻要保養得當，數十年變化都不大。而最低級紅水晶有無形無色的毒光，佩戴在人身上會導致中毒，還是易燃易爆的危險品，保質期也隻有三個月到一年不等，一旦過了保質期，能量就開始外泄，水晶顏色變淺，用不了多久就徹底變成了透明色，和普通水晶石沒什麼兩樣了。老孫頭手裏的這批低級紅水晶是走的官府關係買來的，保質期最多不過三四個月。算上進貨的時間，等到下一個交易日到來，保質期就差不多快過了一半了，價值也自然得跌不少。商人的各種賦稅本來就比一般人高兩成，這筆紅水晶要是再去了兩成價，能收回成本就已經不錯了。“唉，這些天算是徹底白忙活了。”老孫頭越想越不是滋味，可眼瞅著天色漸漸黑了，這個貿易日肯定是泡湯了，這讓他很是不甘心。可不甘心又能怎麼樣呢？與其在這幹耗著吹西北風，還不如早點關店上樓去吃飯，在壁爐麵前陪孫女玩耍呢。他又歎了口氣，從烘籠上站起來，走到門口推開虛掩的門板，眯著眼縮著脖子頂著風雪走了出去，準備把招牌收了打烊。“砰砰砰……”沉重的蹄聲從遠處傳來，越來越近。“吼，吼，吼……”一連串低沉粗厚的喘息聲音越來越清晰，最後到了老孫頭身後。“這麼冷的天氣，還有什麼人會出來買東西？”老孫頭訝異地轉身望去，隻見一隻體型巨大，頭頂長著黑色短粗角的四條腿異獸喘著粗氣，拉著一輛大馬車停在了老孫頭的店門口。這種渾身長著土黃色細麟，體型可以和成年亞洲象相比的大家夥叫做摩多獸，屬於地行龍的一種，原本是生長在摩多高原上的食草生物，因為力氣大耐力好脾氣又溫順，後來被人類馴化成了家畜。摩多獸食量巨大，價格昂貴且不大適應西南一帶溫熱的氣候，通西郡裏極少有人養得起。不過話又說回來，在這麼厚的積雪裏，也隻有摩多獸這種力大無窮的生物才能拉得起馬車跑動了。馬車的布簾一掀，從裏麵鑽下來一位身上裹著一件素白色大棉襖，腰杆挺得筆直像是當過兵的中年漢子，長得風姿英俊剛氣逼人。中年漢子跳下馬車幾大步就邁到了老孫頭麵前。“孫老叔，還沒打烊吧？”“哎喲，高祭師，這麼冷的天您怎麼來了！”老孫頭扔下手裏的招牌，在胸口前劃了一個“山”字，彎腰向高祭師行禮。漢子名叫高傑，是拜山教的四大祭師之一，老孫頭正是拜山虔誠的信徒。高傑彎腰扶起木招牌遞給老孫頭，哈哈一笑：“孫老叔，還沒關店吧。”“是，是。”老孫頭招呼著高祭師進店，衝裏屋喊：“老婆子，高祭師來了！把我最好茶葉泡一杯上來，順便把老大老二他們都叫下來！”高傑擺擺手：“孫老叔別客氣。我有緊急公務在身，買了東西馬上就要回去。”老孫頭本以為是他的能力讓教裏的長老祭師們注意到了自己，讓自己做一個興趣班的班長，聽見這話心中不免有些失望。“不知道高祭師想要買什麼？”高祭師從懷裏拿出一個錢袋拍在老孫頭麵前，櫃台“哐啷”一聲悶響，那錢袋顯然十分沉重。老孫頭打開錢袋從錢袋裏拿出一隻金幣，正麵是頭戴皇冠的開國皇帝大帝頭像，背麵是帝國的守護神大地神龍圖案，正是帝國價值最高的硬通貨幣。“低級紅水晶，你們店裏的我全要了。”老孫頭一聽這話頓時合不攏嘴了：“唉喲您可真是山神派來救我命的啊，我正愁積壓一大堆賣不出去呢，您坐您坐，我這就去拿。”老孫頭趕忙衝進屋裏，把一盒盒裝滿了低級紅水晶的軟木盒子全部搬出來了，一盒一盒堆在了櫃台上像座小山一樣。高傑付了金幣，叫外麵的馬夫一起幫忙將水晶盒全部搬上了馬車，和老孫頭打了個招呼沿著來路向城外匆匆奔去。老孫頭把高祭師送走了，坐回櫃台上，一邊樂嗬嗬地數著金幣，一邊卻忍不住犯嘀咕：“這批水晶最多能存三個月，卻夠拜山堡用半年了，這不合理啊，他買這麼多幹嘛？”老孫頭百思不得其解，就索性不去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