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北歐的英雄1
維京人的傳奇故事被人扭曲的形象
這是一個秋雨綿綿的星期天,在這種日子人們常以看電視來消磨時光。兒童電影、家庭連續劇、體育節目等都看。突然有一部出自好萊塢黃金時代的、已被現代科技染成了彩色的冒險片——維京人的傳說,又引起人們的興趣。
寇克·道格拉斯在片中飾演維京國王的兒子。影片的主要情節是,這位王子在邪惡的仇敵的反對下如何登上王位的。自然還有一位迷人的公主,需要從厚顏無恥的英國人手中解救出來。該片最後以一個大團圓的愛情故事結束。道格拉斯也以成功的扮演者而一舉成名。通過該片的上演,構成北歐英雄故事的一切陳詞濫調都被集中在這幾點上:英雄氣慨,狂野的性情,強烈的探險精神和——最重要的——熊一般的力氣。
關於北歐英雄的傳說及其冒險故事,在我還是孩提時代——我是在德國的最北部長大的——就已狼吞虎咽地讀過它們。它們原本就比我上中學後認識的希臘羅馬神話世界離我近得多。
然而,北歐傳說在成年人的眼裏似乎比古典史詩缺少價值。紅胡子埃裏克,艾吉爾,萊夫·埃裏克森,這些名字聽起來比奧德賽或者赫拉克勒斯要平常得多的名字。
幾年後我知道,政治上的誤用使北歐人的神話容易讓人想到納粹的宣傳,它們的名字由此被敗壞。關於“優越的北歐種族”的不祥用語已包涵了曆史性的含義。這就是1945年後沒再給此類英雄故事留下任何空間的原因。
即使過去的維京人與納粹意識形態沒有任何關聯,直到今天卻還有人在不斷地進行可怕地嚐試著,要把前者與後者聯係起來。例如一個極右翼組織就自稱是“維京青年”。
造成這一切的原因是,早先時代的人也沒有翻翻曆史,即使是故作姿態地。上一個世紀的民族激情把北歐人定型為勝利的先鋒。在大號的曆史圖片上,這些中世紀的“超人們”駕著船航行在狂風暴雨的海上,征服著世界。就像兒童畫冊裏描述的那樣英雄。
連現代廣告也早已屈服於時髦的男子氣潮流下:維京人代表真摯、不虛偽。在被裝飾過的啤酒杯、丹麥的豬肝醬、果汁麥糊上、旅行社櫥窗內以及一切東西上,隻要與航海和男人有關,就會遇到一位戴著牛角頭盔的北歐男人。而維京人從未曾把牛角粘在頭盔上——為什麼他們要這麼做?
但是通行的維京人形像完全是憑空捏造的?這些陳詞濫調與曆史真相沒有一點兒聯係?維京人到底是誰?
惡劣的環境磨練了他們
我們拜訪了石勒蘇益格城附近的維京人博物館海塔布,結果相當令人失望——我希望用電影形式來探索曆史真相,而不是盲目接受人們腦子裏約定俗成的維京人形象,德魯夫人,博物館館長,被我的這個念頭所打動。“修正古代維京人的形象是我們的主要任務之一”,她邊說邊拿出一個裝著考古發現資料的大紙盒放到桌上。這是幾次對考察地點海塔布挖掘發現的骨頭和頭蓋骨部分。它們是維京人的遺骸。
德魯夫人手裏拿著一個下頜骨。可以很清楚地看出,牙根這兒化膿得很厲害,長期的發炎使頜骨萎縮。這人一定忍受了可怕的痛苦。她同情地說。另外有一根骨折的臂骨,上麵有清晰的棍傷。當然,如果維京人是一個征戰的民族,那麼在當時落後的醫學水乎條件下,他們也必定是一個傷痕累累的民族。
女館長出示了一根脊柱的碎片,成U字形狀。脊梁如此彎曲的人與其說是在走,不如說是在爬——一種在物資嚴重匱乏的自然條件下艱難地生存著。
維京人的生活顯然不像古老傳說和通行的老套說辭那樣輝煌和常勝不敗。首先他們的生活是很平常的,並不充滿著多少英雄氣慨。因為他們平常非常沒有英雄氣氛和極其日常化的。生活在多雨和嚴寒的氣候而且不能給他們帶來“甜蜜生活”的地區。在這兒,每一刻他們都要與生存作鬥爭,比在南方的鬆林和橙林中的生活要艱苦得多。
中世紀早期在斯堪的納維亞地區人們是生活在一種雨、雪和大麥粥之間。一個小小的耕種失誤,一個最低限度的天氣變化,都將導致收成低下並威脅整個氏族的繼續生存。土豆、甜菜、東方香料、玉米和產量豐富的黑莓仍然不為人知,肉也幾乎不吃。蜂蜜是惟一的甜食——但隻有富人才吃得起這種貴重東西。農業產量每年都不一樣,穩定的食物供應完全取決於貯存的小心:涼幹、熏製、醃製。早期農業怎樣地缺少成效,海塔布的一個數字可以證明:公元800年左右,收成隻是播種的兩倍,而現代農業的產量則高於種籽的25倍!麵包不是基本食物,隻是奢侈品。人們通常靠魚、粥以及一直是“小人物的肉食”的富含蛋白質的蠶豆維生。如果這些東西都吃不上,那就隻有樹皮和海藻了。
冬天是維生素供應最少的季節,最重要的是繼續生存。在地窖、草塊房或小木棚裏,維京人在這些房裏燃火取暖,維京人的住房隻有少數在狹窄的天窗那兒有一個排煙道。很多房間裏必定彌漫著刺鼻的濃煙。
這些自然人的人均壽命幾乎不超過30歲,每兩個孩子中隻有一個才能長到14歲。決定這兒的一切生存規則的環境並非殘暴無情。但是誰想吃魚,就必須在酷寒的氣溫和常有的風暴中用生命作賭注。結核病或肺炎在這兒大範圍流行,誰要是在潮濕寒冷的冬夜染上了這些病,誰就沒什麼希望了。
老年人更要承受無盡的痛苦。嚴酷的生活現實,使維京人崇尚那些在戰鬥中犧牲的英雄,連基督教也從這些人的苦難經曆中得益。因為基督教關於人世苦海——人們為了在彼岸從這種苦難中解脫,必須熬過這關——的說教正符合他們的觀念。因此,維京人異乎尋常地快速並毫無抵製地接受了基督教,是不奇怪的。
持續的為生存而戰鬥的維京人沒有留下可以傳世的藝術、音樂和文學作品。因此如果人們忽略那些少量的、鐫刻在石頭上的最古老文字寫成的文章,那麼維京人時代就既沒有傑出的畫作,也沒有值得稱道的文學作品。這些著名的散文體故事最初始於12至13世紀;最有可能的是用一種簡單的樂器伴奏,並圍在火堆旁歌唱的民間音樂。當阿拉伯的商人阿特塔爾圖斯約公元950年作客海塔布時,他寫道:“我從未聽過比石勒蘇益格人的歌唱更難聽的歌聲,這是一種嗚嚕聲,從他們的喉頭發出,像狗的吠叫,而且更接近獸性”。這就是這位商人對維京人全盤否定式的評價。
這些北歐人在那時的已知世界的邊緣苦苦掙紮著過日子。那麼什麼使他們在後代的意識裏成為野蠻探險故事裏的好鬥的主角?在拜訪海塔布後,這個問題更有意思了:維京人到底是誰?
“‘維京人’,極有可能由古北歐語‘wik’派生出來。‘wik’意為海灣,中世紀時斯堪的那維亞海盜,搶劫後會藏匿在難以通行的海灘。早期曾用名:‘北歐人’,‘諾曼人’。他們用武力擴大勢力範圍的舉動始於793年搶劫英國修道院林迪斯芬,結束於1066年諾曼人威廉占領英國,這使維京人成為中世紀歐洲人的噩夢。”
人們總在字典裏讀到諸如此類關於維京人的解釋。這些短短的描述中,最常強調的就是“血腥的侵略”,卻很少提及這一事實;維京人也從事繁忙、和平的貿易且與他們的信奉基督教的對手相比,在殘忍方麵並不落後於分毫。在關於維京人的一切曆史記載中有一點不能忘:中世紀早期有能力讀寫並由此能夠留下關於維京人報道的人大部分是教士或修女。對僧侶和牧師們而言,一開始北方的不信上帝的異教徒就被視為受到上帝鞭笞的人,以懲戒他們信奉多神的罪過。盡管人們以來自北方的禍害為患,它對每一次的傳道卻永遠有利用價值。
今日的曆史學家們早已認識到,斯堪的那維亞人的名譽受到中傷。與此同時,我們見到一種新的曆史畫麵,其中維京人更多的是被描述為努力的商人,而不是好戰分子。真相也許無論如何總會占據中心位置。
但無論血腥的搶劫還是和平的貿易:斯堪的那維亞人一切活動的巨大成功根本上都依靠於一種技術革新:著名的維京船的設計,這才使兩者——戰爭和貿易——成為可能。
令人驚奇的成功
我帶著攝製組在位於哥本哈根附近的羅斯基勒的博物館采訪了維京人研究專家克魯姆林-彼得森——他向我們講解他用船的碎片再造一艘維京人的船時,變得興致盎然:“船身狹窄,非常適於航海,速度可達每小時20公裏。一隻借助槳可逆風暴而行的船!一種方帆,其位置可以變化,以至能夠‘順風而行’。淺底的船體,以至可以同樣快地駛上海灘,同樣快地離開。連細節都考慮周詳:戰士的盾牌在進攻中用於船舷的防禦,船上的人什麼都做,他們既是劃船人、航海定位者、戰士,在不得不步行穿過架著橋的短短陸地行程中他們還是搬運船的人。一種資源的精確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