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場酣暢大雨的洗禮,空氣中都散發著一絲清涼舒爽之意。掀開車簾看了一眼已經恢複明亮的天色,葉忻沫再看了一眼不遠處挺直著背脊坐在馬背上的易水寒,這才將微微懸著的心放下了。收回攏著簾子的手,覺得有些百無聊賴的葉忻沫的視線落到了對麵的坐板上。幾張薄毯被人隨意地搭在那兒,毯子的一些部分幾乎垂到了車板上。不假思索地,葉忻沫傾身將毯子撿起來,欲將它們折疊好放回去。頓時,一張亞麻色的毯子上兩小灘暗紅色吸引了葉忻沫的注意。眉頭輕蹙,她伸過手去輕撚一下那處,指尖立刻感到了濕濡。手上的動作一頓,她將指尖送到了鼻翼前輕輕一嗅。刻在心頭的手感,深入骨髓的氣味。她確定,這是血。至於這兩灘血漬是誰的,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感覺到心口一陣陣不痛不癢地輕抽著,清麗絕倫的臉兒漾起一抹苦笑。她已經不想管是不是這幅身子所致而令自己對那個一聲不吭又無比倔強的男子感到心疼了,她的內心深處,更能感受到的是一種惋惜。也許她這個旁觀者對從易水柔口中聽到的故事無法做到感同身受,但是不論經曆了多少的痛苦,他不是都活下來了嗎?坐擁著整個無憂山莊,受盡無數江湖中人的敬畏與愛戴,隻要易水寒想,他隨時都可以活得開開心心的,過著不一樣的生活。而她,要擺脫原來的生活的代價,就是擺脫自己原來生活的世界,甚至……擺脫自己的身體。這樣的代價想起來,真的覺得有些可笑。十指一收,她緊緊攥著手中的毯子,眼簾半垂著,一張廋得似錐子的臉浮上了一絲輕愁。雖然易水寒對她冷淡,但是他待人一向是如此的。況且,無憂山莊救了她,還收留她,易水柔待她如姐妹,山莊的人對她也真誠和藹。她雖素來冷情,也從未秉持過“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這種想法,但對於無憂山莊這個地方和莊裏的人,她是真真切切的心懷感激的。既然現在她還沒有做好充足的準備離開山莊,她是不是應該試著為易水柔做點什麼呢?十指一鬆,她低下頭,將手上的毯子一張張疊得整整齊齊,放回了原處。葉忻沫剛坐正,頓時感覺到車身一頓,隨後便停止晃動了。在不久前她就隱隱隱隱地聽到了外麵零零落落地傳進來的人聲,她想易水寒應該是找了個落腳的地方了吧。剛剛這麼想著,車門就被打開了,馬夫站在外麵微往車內探頭,說道:“姑娘,請下車吧。”輕輕頷首,葉忻沫鑽出了車廂。一到外麵,她隻捕捉到易水寒走進前方客棧的衣角。頓時覺得有些啼笑皆非,她清淺地低低一笑,然後跟著易水寒的方向向客棧走去。殊不知,在她邁出腳的那一刻,外麵無數明著暗著偷瞄她的幾雙眼睛全都直愣愣了好久好久。方才她那毫無意識的一笑,就如春日裏那初次綻放的梨花,驚豔美麗中又不失清靈,無不讓人心猿意馬,心神蕩漾。剛走進客棧內,葉忻沫便感覺到一股詭異的氣氛。這偌大的客棧大廳之內,一個人都沒有,安靜得嚇人。不遠處,先幾步她進來的易水寒不知何時已坐在了一張木桌之前,氣定神閑地喝著茶。一位穿著姣好衣料的青年恭敬地站在易水寒的身側,神色恭謹地低聲說著什麼。而易水寒則是將那人當成空氣般,連悠閑喝茶的動作間都帶上了一絲的漫不經心。須臾,不知那青年說了什麼,易水寒色澤極淺的薄唇微不可見地輕輕一挑。那明明是一個再正常不過,說過了也隻能算是挺性|感的一個動作,但被葉忻沫看在眼裏,讓她十分有想打一個冷顫的衝動。雖對易水寒了解不深,但她沒由來地確定,他剛剛的那個神情,絕對是生氣的征兆。在葉忻沫還未來得及感歎心中的驚奇與訝異之際,一道火紅的影子從她的眼前一閃而過。待她回過神來,她那小巧的小巴差點沒掉到地上了。她努力地睜大眼睛,不斷在心裏問自己眼前的一切是不是自己在做夢——一位容顏嬌豔的女子正熱切地坐在易水寒的身邊,玲瓏有致的身子幾乎都快貼到了對方的身上。而易水寒那張萬年不變的臉上,出現了一絲無奈與難掩的窘迫。易水寒不喜歡別人的觸碰,這是無憂山莊眾所周知的。說好聽了是易水寒生性淡寡,說通俗點就是易水寒不喜歡和人太近地接觸。在葉忻沫眼裏,說白了他就是別扭加小潔癖。不過,習慣了易水寒麵不改色的“別扭”,這次卻有幸看到易水寒真正別扭的樣子,她真的是想仰天大笑幾聲啊。那紅衣女子說著什麼“終於見到你了”、“等了你好久”、“人家好想你”這類寒暄加撒嬌的話三三兩兩傳入耳裏,葉忻沫開始不動聲色地往回踱步,在心中思忖著要不要出去街上轉個兩圈再回來。某道眼神不鹹不淡地從她身上淡淡一掃而過,她沒由來地打了一個激靈,然後反應極快地連忙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地往外撤退了。人家兩熟人在那裏“敘舊”,她一個外人,甚至算是個下人的人在一旁湊什麼熱鬧嘛。還是出去溜達溜達,活動活動筋骨比較識相。於是,某個對自己的出眾外貌沒什麼自覺的人頂著很是愉悅的心情出去禍害別人的眼球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