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神出 第二節(1 / 2)

下了朝堂,甲鼎帝在自己寢宮外的“逐鹿園”裏設宴與閭伏共飲,並請了皇後與太子乙壹到場一同飲酒。

甲皇後抱著已經醒來的嬰孩,看他一雙靈神明亮的眼睛看著自己,快連心都被他看了去,不由得連連讚歎:“沒想到榮安侯小小年紀就長得如此俊俏,長大了必是個絕世美男子吧。”

這話與甲鼎帝之前想的不謀而合。

年僅六歲的太子爭著要搶孩子,皇後沒辦法,隻好將太子一同抱起來。太子看著看著,出其不意地,一口親到嬰孩臉上。嬰孩嚇到了,“哇”的一聲大哭,太子也嚇得愣在那裏,不知所措。

“乙壹,你還小,不懂男人的溫柔之道。你要親他,不能強來,要讓他舒舒服服,尤其不能嚇壞了他,這樣隻會讓他越跑越遠… …”甲鼎帝烈酒下肚,口裏調侃,毫不忌諱。

皇後道他小有醉意,又正好全國大勝,也任他去,一心一意去哄孩子;太子年幼,不懂父皇所指,隻讓嬰孩哭得心都慌了;比具在一旁伺候,掩嘴偷笑;閭伏陪在皇帝身邊,身為臣子,不敢隨便說話;四周的禦侍更不敢說話;隻有一直跟在後麵的孩童,看見小主人哭得厲害,竟然衝上前來想把主子搶回去。

他這一動靜嚇了在場的人老大一跳。比具甚至被嚇得一屁股倒在地上。兩個禦侍反應神速,立馬跳上來按住孩童令他跪在地上,力度之大,讓孩童麵容扭曲,淚水直流而下,張大嘴巴竟然一聲也叫不出來。

閭伏急忙止住禦侍的進一步動作,跪到皇帝麵前道:“陛下!他是個啞巴!”

甲鼎帝看皇後太子安然無恙,連倒在地上的比具都爬起來了,才淡淡地開口:“看出來了。”揮手讓禦侍退去。

孩童依然緊盯著皇後懷裏的嬰孩,見小主人慢慢靜下來才頓悟自己剛才的魯莽之舉,馬上對著皇帝“咚咚咚”地叩頭謝罪。

皇帝冷笑一聲:“樣子長得不好看,倒是挺機靈的。免了吧。”

閭伏把孩童扶起,檢查了孩童手臂,並無大礙,心裏鬆了口氣。

皇帝看在眼裏,並不多言,隻是仿若這才想起般,問道:“你此番回程,一共花了多少時日?”

閭伏道:“回稟陛下,整好二百天。”

甲鼎帝點點頭,看看皇後懷裏的嬰孩,笑道:“朕還說呢,想朕還是太子的時候,曾隨先帝到外疆探察地形,來回也不過半年,而你這次回程竟然拖了半年多,原來,就是為了這個小家夥。”看著看著,又不禁伸手去撫摸,逗得孩子笑起兩個酒窩。

甲皇後忽然問道:“這孩子滿歲了嗎?”

“回皇後,九個多月。”說著這話,閭伏臉上隱隱有種落寞。

皇後歎道:“九個多月… …離開他母親的時候才三個月啊?這孩子的母親一定——”突然止住,暗地觀察皇帝臉色,九五之尊隻是沉默地喝酒。

而皇後的歎息似乎觸動了孩童的神經,突然一屁股坐到地上,低低地抽泣。

皇後知道說錯了話,連忙向皇帝說道:“陛下,您看,這天色也不早了,臣妾還是先帶太子回寢宮吧。”

皇帝把酒杯放下,輕輕一笑:“皇後真乃朕的好皇後。去吧。”

“謝陛下。”皇後便帶著太子和嬰孩,在兩個禦侍的護衛下匆匆離開。

孩童一雙小眼,擔憂地看著小主人離開。

諾大的園子裏,除了一個太監頭子,遠遠近近的八個禦侍,和一個掛著淚痕的孩童,就剩下君臣兩人獨自麵對。

甲鼎帝玩弄著酒杯,忽然又一笑,對閭伏說:“閭伏啊,你這人,什麼都好,就一樣不好。”

閭伏低著頭聽訓。

“你呀,良心泛濫,都成災禍了。”皇帝語氣淡漠,言語卻像一根釘子。

閭伏苦笑,就知道瞞不住主子。

皇帝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又獨自笑起來:“有的人,你想讓他掏個良心出來,那比登天還難,可你呢,良心滿身都是,無論走哪都得留下一顆,像洪水似的,就怕淹不死人。有時候,朕就特別痛恨你這良心。你知道麼?你這良心看在朕的眼裏,就跟一個女人看一個男人的情意一樣,別的不怕,就怕男人到處留情。”

閭伏惶恐了:“陛下,臣——”

皇帝擺手阻止,讓他聽下去:“不過,女人留不住男人的情,可以留住他的心,你知道秘訣是什麼?”

閭伏搖頭。

皇帝一臉的高深莫測:“那就是替男人分擔他的壓力,讓男人無論走到哪都離不開女人。因此啊,無論朕多痛恨你那泛濫的良心,還是得替你分擔壓在你良心上的擔子。你,懂朕的意思嗎?”

閭伏臉上,惶恐、明了、感激、愧疚之情不斷變換,良久,悲切的,憐憫的麵容終於顯露出來:“… …我們離城的那天… …質子的親母從城牆跳下… …”

皇帝點點頭:“說下去。”

深深吸了口氣,卻絲毫平複不了閭伏臉上厚重的沉痛:“為了能讓質子平安到達鼎都,外疆王安排了十個乳母在路上照料… …在進入我朝邊陲奉口的時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