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龍伴駕, 今年又沒有她的份兒。
燕昭容獨自一人在蘭林殿內漫步, 天上的雪密密麻麻的落下, 蓋在了她肩頭上。
一股冷意自她的背上升起, 凍的她輕輕顫抖, 放眼望去, 蘭林殿被一片冰雪覆蓋, 她的心也跟著結冰,真是悔不當初!
若非入宮時,她心性不穩, 情感搖擺,一不小心與皇長子暗生了情愫,導致龍顏震怒, 今天也不至於在蘭林殿過著這般清苦的生活。
雖則看在姑母孝慎皇後的份上, 她的位份不低,但一年四季都見不著皇帝一麵, 與在冷宮無異, 真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何時是個頭。就連身邊貼身的宮女也隻有彩娥一個, 其餘的都去內務府張德全那裏攀交情調走了。
她一邊想著, 一邊難過的絞著帕子, 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
說到孝慎皇後, 是皇帝的元後,同樣出自陸氏一族。陸家曾經鼎級輝煌,誰知隨著皇後的病逝, 陸家的權柄被削, 門第也逐漸衰落。她身為陸家的女兒,很小的時候就清楚的認識到,她陸燕的婚事注定是與皇族的一場博弈,差別無非是嫁給父親還是兒子罷了。
皇長子與她自幼相識,她虛長他三歲,素來友好。若是能結的鴛鴦盟定,倒也不失為一段良緣。隻不過當今聖上正當壯年,要是將她許配給皇長子,就算是被封為太子,也不知道她要在太子妃這個位子上熬多久。斟酌再三,家裏還是決定送她選了秀女。然而等她進了宮才知道,後宮於皇帝而言根本形同虛設,皇帝隻寵皇貴妃一人,任誰都插不到他們中間去,她不免有些氣餒了。
一時落寞,便與皇長子私下裏有了往來。
事發後,皇長子被皇帝狠狠的訓斥了一番,並發配到烏溪去行軍,她聽說過那裏,民風彪悍,風餐露宿,是個窮的快要吃土的地方。直到懿如皇貴妃病重,皇長子才得以回京,卻還是沒趕得上見生母最後一麵。
皇帝傷心欲絕,自此再沒踏進後宮半步,之後更是搬去了善和行宮,隻帶了一個莊妃在身邊伺候,因為莊妃生前與懿如皇貴妃交好,皇帝愛屋及烏。
至於朝事,折子有專人送往行宮,有時候皇帝幹脆放任皇長子全權處理。
特別是皇帝迷上開爐煉丹之後,每天隻顧著打坐、吐納,別的一概不管。皇長子獲悉之後,數度去信規勸,奈何無用,隻有由得他老子去了。
久而久之,皇長子監國理政似乎已經成為一件理所當然的事,他唯一欠缺的就是一個名分,若是一早被封為太子,相信不日便可登基,偏偏還有一個二皇子,還是一母同胞的,皇帝既然沒有在公開場合明確表示過皇長子就是儲君,那麼便沒有人敢公然對他山呼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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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的禁庭,貌似與過去的每一日並沒有什麼不同。
夜裏戍正時分,西一長街打更的梆子一響,各宮各殿的首領太監就要準備開始巡視了,把各個角落都查看一遍,看上鎖的是否都歸置牢靠了,跟著親自帶著鑰匙去敬事房交差。
她住的蘭林殿也不能例外。
內廷於此時是格外的靜謐,就連一隻烏鴉撲棱著翅膀,都聽得清楚分明,毋寧說禦林軍整齊劃一的腳步聲,仿佛出征在即,踏在禁宮內的每一塊地磚上,讓人的心也跟著不由自主的蠢蠢欲動。
她知道自己絕對不是第一個聽到的,但或許是第一個察覺到異樣的。
宮裏的人都麻木慣了,小宮女被掌事姑姑們欺負,小太監被大太監動不動掄一個大耳貼子,對他們來說,活著的意義不過是一頓飽飯,過完一天又是一天,閑事莫理才是長久的生存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