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遠荒村的一個破落房舍的堂屋前,陽光透過千瘡百孔的瓦麵漏了下來,照在祖孫二人身上,些許暖意蕩漾著。奶奶九十多歲,佝僂著背,皺皺巴巴的臉上滿是滄桑,先是打量了相依為命的孫子,補丁密布的劣質布料包覆著瘦骨嶙峋的身板,蠟黃臉蛋,一雙堅毅不屈的眼眸,---然後沉重地歎息,說:“你也不小了,有些話該對你說了,---或許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了。”
蕭無病從奶奶臉上讀出了不尋常,也就不敢胡亂插嘴,耐其性子等著奶奶講下去。
“蕭家傳到你曾祖父蕭培源那代已經沒落,守著一畝三分田,接受地主老財的層層剝奪,飽一頓餓一頓,日子過得異常艱辛。他不甘心,埋頭苦讀,希望考取功名改變現狀,但事與願違,數次滿以為一鳴驚人的考試都是以失敗告終。”
“浪費一二十年光陰,他決定最後一次衝刺。那期間結識一位花姓公子,相處融洽,無所不談,引為平生唯一知己。不料考場上花公子發病,疼得滿頭大汗。都顧著自己的前程,誰也不願搭理。唯有他,擱下筆墨,扶起花公子去了醫館。這一耽擱,名落孫山是板上釘釘的事兒。”
“回到鄉下,窮困潦倒地過著日子。某日因為一些瑣事開罪了鄉霸,遭到無以複加的報複。清高自稱的他便四處申訴,無奈的是,那些年沒錢沒勢,要打贏官司難上加難,將家裏弄得四壁空空,仍是申訴無門。”
“年關要到了,守著揭不開鍋的現狀,他決定非要到淶水城借著錢糧不可,否則不用回家了。窮親戚,就如瘟疫,誰都會離得遠遠的。他自是借不著糧,便起了尋死的念頭,出了城就不擇方向,胡亂穿行。”
“不知走了多久,居然鬼使神差地闖入一處冰天雪地的所在,白茫茫看不到盡頭,由於饑寒交迫沒走幾步昏倒了。醒來的時候,便見著了沒有一點衰老的花公子---那裏叫雪域,我隻知道這麼多,其他的連你曾祖父都是稀裏糊塗,想不起來。”
“花家感恩,給你曾祖父買了個官,並且將花家最漂亮的女兒嫁給了你爺爺---唉,你爺爺最不成東西,唉,---都已入土了,提這些有什麼用!”
“花家在你姥姥把持下順風順水,繁華昌盛,不但懲治了曾經欺辱蕭家的鄉霸,還讓蕭家一舉成為淶水縣第一大家族,---但好景不長,有妖魔鬼怪混雜的土匪圍攻淶水城。你姥姥帶領百姓多次打退,並且最終擊潰他們。”
“沒多久百姓們都說你姥姥是妖怪,陰謀攛掇下將你姥姥五花大綁送上了火刑---”
說到此處,奶奶沉浸在苦痛的回憶裏,噙著淚,哆嗦著嘴唇。
蕭無病想不到蕭家有這麼一段心酸、詭秘的曆史,有些急切地想知道下文,但又不願打攪奶奶片刻的安寧。
好一會兒奶奶有些遺憾地說:“那夜狂風暴雨,淶水城一片混亂,我們僅是弱弱的凡人,實在不知發生了什麼---但多半---”
“花家自此再已沒有出現過---沒了花家庇佑,蕭家遭到鐵麵匪首率領的殘匪的屠戮,要不是有個大腳板異人的救援,蕭家連血脈都不會留下!”
奶奶取下腰間癟癟的錢袋,念叨一句“切西咪---”,頓時一鋪光華從錢袋裏溢出,灑滿院落,並且遙遙而上,向無際的天空射去。寒意也在此時擴散。
蕭無病抱著單薄的身子顫顫地看著光華裏一團不很真切的物事,心裏無比的激動,夢過千百回,問過了許多人,遭到多少謾罵、白眼,終於實實在在見到了超自然的現象,雖跟夢裏飛天遁地、光怪陸離的法術沒法比,但也足以慰藉恍惚的心靈。
片刻後那團物事滑進錢袋,所有光華隨之消失。
奶奶縮住一團,雙眼無神,渾身抖擻著,依然緊緊捏著癟癟的錢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