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羅悠悠醒來,頭痛欲裂。最關心的事,是不是修為被三個臭道士廢了。摸丹田,沒有異樣。鯉魚打挺站起身,試試一分為三,感覺尤勝以前。再過一段時間,分身更多,功力更精純。
桑羅的手變得細白,他明白,越是靈力深聚,他的皮膚就會慢慢變得如同女子。驀然,他想起了轉靈盆。下意識摸向後背,沒有。這可是他的身家性命,怎麼丟了呢,怎麼就丟了呢。欲哭無淚。懊惱沮喪之際,聽得一陣隱隱的歌聲,“郎騎青馬來,繞床弄青梅,同居長幹裏,兩小無嫌猜……”。
是那個瘋女人,桑羅猜想。循著歌聲尋找,果不其然。那個瘋女人蹲在地上,兩手在和泥巴。盛泥巴的東西,就是聚靈盆。桑羅痛心疾首,惡狼撲食,向瘋女人剪去。瘋女人背後仿佛長了眼睛,也不轉身,順手一揮,手送琵琶。桑羅的臉上就印了五個分明的指印,腫得通紅。她喃喃地說:“捏一個你,捏一個我。我們從此不相離。廝守到永遠。”邊說,邊嘿嘿地笑。她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
不知為什麼,桑羅同情他。他輕拍瘋女人的脊背,表示安慰。瘋女人這次倒沒有對他下手。她伸出髒兮兮的手,在桑羅的臉摩挲,還喃喃地囈語:“君良,君良,你回來了。”桑羅的心說不出來的酸楚,他的眼卻從沒離開過轉靈盆。
遠處有一隊人抬轎朝這邊來。近了,才看清是娶親的隊伍。男的騎頭黑驢,身前搭一段紅裯,胸上別紅花。後邊的轎夫抬著轎,神情冷漠,步履穩健。怪的是,沒有樂手。
經過兩人身邊,瘋女人來了精神,眼內散發著異常興奮的光,“我也要做新娘”。桑羅苦笑不得,未及給她解釋,她就站在路中間,攔住了迎親的隊伍。
新郎拱手,“大姐,讓個道。”拿出幾個銅板,遞到瘋女人麵前。瘋女人看也不看,“我要做新娘”。不等新郎回過神來,她向花轎走過去。伸手要掀轎簾。
“掀不得呀”,新郎慌了神,從驢背上滾落,掂腳阻攔。
“為什麼掀不得?”這話問得糊塗已極。新娘出嫁,未進入夫家門,是不能見生的。這是風俗,風俗是老祖宗定下的,誰說得清。
“這……”新郎半天對不上話。不過,身子早擋在轎簾前。
“哦,我明白了。新娘一定是長得醜,見不得人。”瘋女人推論。她自以為自己猜對了,高興了老半天。
新郎苦澀地點點頭,像吞了黃蓮,連連說:“內人相貌比起姑娘,實有天壤之別。凡請姑娘讓路,行個方便,以免耽誤吉時。感激不盡。”
這男子說話彬彬有禮,不似普通人。再看相貌,雖說有點黑,但是皮膚緊致光滑,不是哂黑的。給人的印象,不像是附近從事農業的莊稼人。再看這幾個轎夫,身強體壯,但是從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不僅如此,他們的眼內沒有一點明智的光亮,好像被攝了魂。莫非其中有古怪?桑羅暗想。趁他們還在糾纏,桑羅撿起轉靈盆,舀了半盆清水,背對他們,看到的是另一番景象:這些轎夫的腳後腳跟都沒沾地,在他們的身後,青色的惡鬼爬在背上。轉靈盆到手,他也懶得管閑事。各人自擋門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不管這個新郎要做什麼,和自己沒有任何關係。現在要做的,就是趁沒人注意,溜之大吉。趕快擺脫這上瘋女人。
“長得醜的新娘,你別要了。我做你的新娘。”瘋女人不由分說,推開新郎,又要掀轎簾。新郎手腳伶俐,翼護轎子,“這怎麼行?”。
“我說行就行。”瘋女人理直氣壯,雙手叉腰。好像在說,事情就這麼定了。
在兩人推搡的過程中,桑羅分明看見新郎的褲兜裏掉落一樣東西。這東西是紅色的,半透明狀的一塊玉。他認得這塊玉,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這塊玉就是師父林淩波、也就是外麵人稱紅梅魔的師門信物。隨身帶著這塊玉的,定是同門師兄弟。隻是是誰,他不得而知。因為,林淩波從不讓師兄弟們見麵。他們是在西北荒漠中的一處山內,山很大。有很多岩洞,每個師兄弟都居住在不同的岩洞內,從不見麵。有一年,師父正在閉關。桑羅正值少年,想去看看外麵的世界。得此良機,他潛入師父平時居住的山洞,帶走聚靈盆,逃之夭夭。他知道隻在穿過無邊的大沙漠,師父就不會來找他。因為師父答應過某個人,在他有生之年,絕不走出那片沙漠。他也早料想到師父會命令徒弟們找尋他的下落,沒想到來得這麼早。師父的命令是不能不聽的,因為不聽師父的命令的師兄弟們全部被師父剝了皮,晾在居住的山洞的牆上。桑羅要離開師父,最主要的原因是:師父是個沒血沒肉,冷酷無情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