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滿從一片黑暗中醒來的時候, 入目的是有些破爛的茅草屋頂, 一束陽光透過破洞的屋頂照射進來, 剛好投在她的臉上。

剛睡醒腦袋還有點懵, 她躺在床上, 眼珠子轉了轉打量著四周, 空蕩蕩的, 什麼家具也沒有,大大的窗子邊框有些發黑,上麵糊著的窗戶紙已經泛黃, 還破了好幾個大洞。呆愣了一會兒,元滿的腦子才漸漸的變得清楚了一些,思考能力也回來了。

這個陌生的地方是哪裏?她怎麼會在這裏?

元滿的心中一陣驚恐, 她該不會是被別人拐到哪個山溝溝裏去了吧?

定了定心神, 她仔細的回想著自己失去意識之前發生的事情。

好像……她等車的時候看見一輛車飛奔的駛向一個橫穿馬路的小男孩,當時她來不及細想, 一把衝過去把小男孩推開, 後來……後來發生的事情她好像完全沒有了印象。

她心裏一個咯噔, 手臂撐在床上就想起來, 床板硬硬的, 和她平時睡的那張軟綿綿的大床的舒適的質感一點兒都不一樣。隻是她現在完全沒有心思去注意這些小細節, 因為她的腦袋剛剛一動,一陣劇痛就向她襲來,同時一段不屬於她的記憶湧入她的腦海中。

元滿蒼白著一張臉, 身上的衣服全都被冷汗打濕了。

這時那扇破舊的門發出“咯吱”的響聲, 她轉頭望去,一位身材瘦弱,微微有些佝僂的老人端著一碗藥走了進來。

從原身的記憶中元滿娘知道這就是她這具身體的親生父親。

他走到床邊,看到元滿已經醒了,那雙渾濁的雙眼一下子有了光亮。

“滿娘你醒了,現在感覺怎麼樣?頭還痛不痛?”他一下子連問了好幾個問題,元滿都不知道先回答哪個問題好了。

元父見她一頭汗水,從懷裏掏出一條洗得發白的帕子,輕輕的替她拭去汗水。元滿的鼻子忽然有些發酸。

她父母緣淺,還不記事的時候父母就因為車禍都去世了,她對父母的印象早就模糊了,來自父母的嗬護她更是想都不敢想。如今這位兩鬢早已斑白的老人隻是幫她擦了擦汗水,她卻感受到了久違的安心。

不論是血緣的關係,還是她對原身的愧疚和彌補,她很輕易的就接受了眼前這位老人是她父親的事實。

元父本名元恒通,後來考上了秀才大家都尊敬的叫他一聲“元秀才”,幾十年過去了,元秀才依舊還隻是秀才,而大家早已習慣了叫他一聲元秀才,至於他原本叫什麼名字倒是沒有多少人記得了。

元秀才小心翼翼的扶元滿坐起來,還細心的把枕頭墊在她的身後,用微微有些顫抖的手一勺一勺的喂藥給她喝。這藥很苦,而且還有一股難聞的氣味,但她一點都不覺得難以下咽。

原來被父親細心照料的感覺是這般好。

這個家裏已經一貧如洗,連張像樣的桌子都沒有了,元秀才隻好把缺了個口的碗放在地上,然後從袖子裏拿出一小包用油紙裹好的東西,他小心的拆開,專注得好像手裏拿的東西是世間至寶一樣。

拆開油紙後元滿才知道裏麵包著的是兩塊蜜餞,看到年邁的父親對著兩塊蜜餞視若珍寶,她的心裏有些發酸。

元秀才將蜜餞遞給她,說道:“這是你陳大娘給的,吃一顆去去苦味。”

元滿接過蜜餞,放入口中,甜絲絲的,一直甜到了心裏。

她拿起另外一顆蜜餞,柔聲對元秀才說道:“阿耶你也吃。”

女兒生病還想著他,元秀才這時臉上終於才有了一絲笑意,說道:“阿耶不愛吃這個,都留給我們滿娘吃。”

元滿知道元秀才的固執,隻能無奈的把蜜餞放回油紙上,然後又細致的將蜜餞包好,說道:“那就留給阿玘吃吧。”她還有一個龍鳳胎弟弟,名喚元玘,姊弟倆自小感情就十分的好,平時有什麼東西都會給對方留一份。

姊弟倆感情好,元秀才心裏自然欣慰,不過嘴上還是說道:“他是男孩子,哪能經常吃這種甜膩膩的東西。”

元滿笑笑,“也沒有經常吃呀。”

聽到這句話,元秀才心裏卻是一陣難過,“都是阿耶沒本事……”就連一塊蜜餞都要一雙兒女互相推讓。自從妻子去世後,這個家就垮了,他不僅沒能像在妻子病榻前保證的那樣好好照顧孩子,反而還讓滿娘差點丟了性命……他以後就是去了也無顏麵對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