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天下有今日,大半陛下之過。二哥與那些枉死的百姓若有怨,也該去地下找陛下去!”賀融冷冷道。
賀湛似從未想過自家三哥也會說出如此刻薄直白與大不敬的話,像看一個陌生人似的看著他,卻找不到半句話反駁。
“現在大局未定,伏念雖然重傷,但突厥大軍仍在,他們去留不明,仍不可小覷,你想與我爭,等把伏念與李寬都料理了,再來爭。我累了,先回去。”
賀湛從他那一句“你想與我爭”裏嗅出不尋常的氣息,可沒等他問個明白,對方就已經轉身準備上馬回城,擺明不想與自己再說下去。
他自然不能讓人一走了之。
這麼一走,恐怕原本就存在的裂痕,從此再也彌合不了了。
“賀貞觀!”
賀融額角抽搐。
出息了,還敢連字帶姓叫了。
但讓他變色的,還不是這一聲稱呼。
賀融怒道:“放手!”
“不放。”賀湛緊緊抱住他的腰,“一放手,你肯定就走了!”
賀融二話不說,舉起竹杖直接往對方身上揍。
他下手沒有留情,賀湛被揍得叫痛不已,不得不鬆開手,抱頭鼠竄。
“我剛隻是脫口而出,不是故意叫的!”
賀湛脖子挨了一下,差點疼暈過去,沒奈何,隻好劈手躲過對方的竹杖,然後跪在地上,一把將賀融的大腿抱住。“三哥!”
賀融:“……”
賀湛:“其實信件剛發出去,我就後悔了!”
他苦笑道:“我明知那樣會傷你的心,傷我們兄弟的感情,可當時還是忍不住……因為我太在乎,在乎我們之間的情義,若是朝夕相處,我對你必然是言聽計從,可我們幾年沒見,又是天南地北,我心裏,難免生亂,尤其又是在那樣的局勢下!後來我又寄了兩封信給你,可時局混亂,也不知是信沒送達,還是你收到了卻不回,我再也沒有收到過回信。”
沉默半晌,賀融終於道:“我的確想爭那個位子,但我從來沒想過置陛下他們於死地,否則大哥與二哥,早已死上許多回了,我與李寬不同,你該信我的。”
賀湛心中一痛,忙道:“我自然信!”
他從未想過,自己悲憤之下脫口而出的質問,會成為傷害他們兄弟感情的一把刀子。
若時光能倒流,他恨不能給過去的自己狠狠一耳光。
賀融拍拍他的肩膀:“鬆手,起來。”
賀湛半跪在地上,抱著兄長的大腿,涕淚橫流,要多不雅有多不雅,方才他顧不上那麼多,此時回過神來,不由窘迫。
但窘迫歸窘迫,能讓三哥鬆動,再窘迫一些也無妨,反正也沒人看見。
“那你原諒我了?”他仰起頭,大有你不鬆口我就不放手的架勢。
“……竹杖還來。”賀融沒好氣道,“蕭重還在城內等我!”
賀湛一笑起身,卻不肯將竹杖遞過去。
“有我在,還要什麼竹杖?”
不由分手,他挽著賀融的手臂,將竹杖係在馬背上,一手牽著馬往城門方向走。
為免入了城被人看見滿臉淚水,賀湛起身的時候還順手用賀融的衣袍抹了把臉。
賀融額上青筋暴跳,好容易才忍下揍他一頓的衝動。
……
李寬離開鄧州時,特意留下心腹江副將駐守穰城,是預備了兩條後路的,一是在突厥人要是過來,可以擋一擋,與他們談談條件,將禍水北引,讓突厥人先去打賀融或義軍他們,二是如果賀湛等人從鄧州過,可以尋機在背後暗算,好趁勢收編賀湛的兵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