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郎賀熙悄悄抬頭,環顧四周。
他也到了上朝議政的年紀了,嘉祐帝雖然沒有給他實職,卻也讓他參與旁聽,不過賀熙性格內向,別人不問他時,他也從來不說話。
此刻大殿之中,足有十六七人之多,其中有太子、紀王這等皇子,也有左右相和六部九卿。
可這麼多人,居然連一個幫安王說話的都沒有。
賀熙知道,這是因為三哥基本上把所有人都得罪光了。
三哥殺了周恕,整治靈州商戶,不顧世家情麵,不肯從輕發落,從而得罪了周恕他們背後的世家。
二哥賀秀寫信給三哥求情,聽說三哥看也不看一眼,所以也得罪了二哥。
至於太子,賀熙不知道太子暗地裏派李昀去靈州談條件的事情,但也知道,太子不大可能在這個時候幫孤家寡人的三哥說話,而去得罪世家。
賀熙深吸了一口氣,在心裏一遍又一遍地鼓起勇氣,終於在嘉祐帝再次怒斥之前,弱弱出聲道:“陛下息怒,三哥並非有意頂撞,他也是為朝廷社稷著想,出於公心,情有可原。”
“朝堂之上沒有三哥!”嘉祐帝的怒火立馬轉移。
賀熙縮了縮脖子,不敢再頂撞了。
李寬終於出聲:“陛下息怒,安王殿下的行為雖然有些魯莽,但朝廷之前與西突厥的確有盟約,先帝也曾答應過,為公主養老,安王曾遠赴西域,與真定公主結下不解之緣,此番救人,倒也在情理之中。”
言下之意,若是不救,豈非顯得安王薄情冷心,您要這樣的兒子?
賀融微微挑眉,似乎沒想到李寬會為自己說話。
李寬開口,紀王也道:“陛下,三郎先斬後奏,的確不妥,但真定公主既然已經歸來,朝廷還當妥善安置才是,即使將來伏念以此為借口來要人,也不能輕易將人交出去,否則他還以為我中原無人了!”
嘉祐帝揉揉眉心,勉強將怒火壓下去,他撇過頭,不想看見賀融那張臉,就心灰意懶地揮揮手。
“退朝吧。”
目送皇帝離開,眾臣依次退出紫宸殿。
太子原想叫住賀融,但眾目睽睽,又打消了主意。
如今他與這個弟弟,不像跟紀王那樣徹底撕破臉,卻是漸行漸遠,越發疏離生分,已經到了無話可說的地步。
即使賀秀不安分,覬覦太子之位,太子也沒想過殺他,隻想將他放逐得遠遠的,直到再也無法威脅他的東宮之位,太子不認為自己這樣做有什麼錯,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他隻不過做了一件所有東宮太子都會做的事情而已。
弟弟們大了,翅膀越來越硬,連賀融也……
太子心頭一驚,想道難不成賀融也有意東宮之位?
但他旋即又為自己的設想暗自搖頭,果真如此,賀融也不可能得罪那麼多人了。
念及此,太子轉頭望去,其他人已經越走越遠,而賀融又單獨與其他人拉開一大段距離。
仿佛天地之間,孤影渺渺。
被罵得狗血淋頭的賀融回到王府,騎著馬遠遠就看見文薑候在外頭,翹首以盼。
原本蒙著些許陰霾的心情撥雲見月,變得明朗起來。
文薑小步跑上前,欣喜若狂:“殿下,您可回來了!”
賀融:“府裏一切還好嗎?”
文薑噙著淚:“都好,就盼著您回來呢!”
賀融溫聲道:“我不在的時候,辛苦你了。”
文薑撲哧一笑:“辛苦的不是奴婢,是灶房裏的廚娘和雜役。”
她見賀融不明所以,也不直接說明答案。
“您去看看就知曉了。”
從外頭看,安王府的灶房裏陣陣白煙,不知道的還以為走水了。
賀融還沒走近,就聽見裏頭有人嚷嚷道:“不是這麼弄,火小了,趕緊加大些!添點水!”
這聲音還真熟悉,從小聽到大,想忘也忘不了。
賀融站在門口,好整以暇道:“哪來的不速之客,想燒我家的灶房?”
對方猛一回頭,又驚又喜:“三哥?!”
沒等賀融回答,他便並作幾步走過來,竟一把環住賀融的腰,抱起轉了個圈。
這完全是驚喜過度的下意識動作,但隨即後腦勺就被扇了一巴掌。
“沒大沒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