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宮女欲言又止:“剛宣政殿那邊來了消息,婢子想著是不是也稟報娘娘一聲。”
肅霜:“若是無關緊要,就不要驚擾娘娘歇息了。”
裴皇後:“無妨,說吧,何事?”
小宮女行了一禮,忙道:“是軍情,八百裏加急,突厥人夜襲甘州張掖!”
裴皇後素來八風不動的麵上露出吃驚神色,不由自主按住桌沿微微傾身。
“那現在如何了?”
小宮女戰戰兢兢:“據說突厥人破城而入,守城官兵與突厥人各有死傷。”
裴皇後秀眉微蹙,那就是打敗仗了?
“紀王與甘州刺史梁昱呢?”
小宮女:“紀王與突厥首領血戰,當場取下對方首級,後來證實身份,據說那人正是伏念可汗的胞弟須岱,突厥人士氣潰敗,很快退兵離城。”
裴皇後的麵色複又舒展開來,她鬆一口氣,又慢慢扶著腰坐下。
“總算不是個壞消息。”
肅霜也笑道:“咱們朝廷與突厥人作戰,已經很久沒有過這樣的戰績了,這下突厥人的氣焰可被大大打壓了一回,也不敢再輕易進犯了。”
裴皇後:“也不可過分樂觀,我聽陛下說,這伏念乃是野狼雄獅一般的人物,這一場仗,絕不是中原與他們的第一場,更不會是最後一場。不過這一次,紀王的確是立下大功了。”
先前張韜一死,長安這邊就準備讓賀秀他們回來,這件事,裴皇後是知道的。
縱然太子也許有私心,但因為賀秀沒上過戰場,無法擔負起鎮守一方的重任,所以朝廷大多數人的意見,也都是傾向將他召回京城。
未立寸功就被迫回京,站在賀秀本人的立場,自然會滿腹不快。
但現在他親手殺了伏念之弟,驅逐突厥人,打了一場小勝仗,回來之後必然會被大肆嘉獎,再不讓他掌兵,就說不過去了。
裴皇後想起太子與紀王兩兄弟之間的暗潮洶湧,方才喜悅已經逐漸消退。
肅霜見她一時高興,一時又麵沉如水,有些不解,卻見裴皇後神色一變,忽然捂住腹部,彎下腰。
“快、快去請醫女,我肚子好疼……”
……
桑雲跟在父兄後麵,興趣缺缺玩著手指,聽他們談論南夷六部日後的走向,左耳進右耳出。
桑林回過頭,見她百無聊賴,忍不住訓道:“阿妹,我們南夷人對男女並無差別,似阿婆那樣的巾幗英雄,也能成為南夷首領,你是阿爹的女兒,別成日吊兒郎當的,若是我跟著殿下出門,還能指望你幫上忙嗎?”
桑雲嘟嘴:“南夷也不是人人都能成為阿婆,你拿我跟阿婆比,也太抬舉我了!”
桑林與父親相視一眼,都無奈搖頭而笑。
桑雲眨眨眼:“阿哥,你要隨殿下出門?”
桑林:“不關你事。”
桑雲:“怎麼就不關我事,那我也跟你們一起出門好不好?”
兄妹倆的說話聲在進了如今被臨時征用作為賀湛等人落腳點的刺史府後漸漸變小。
這裏的氛圍太肅穆了,舉目四顧,士兵手持兵器,筆直站立,一看就是經過戰場洗禮的,身上殺氣絲絲縷縷,令人不敢造次。
與桑紮一起過來的還有原先並未跟著黎棧造反的頭人們,見狀也都紛紛放輕腳步。
此處原先被黎棧等人占據,他們將從城中劫掠而來的金銀財寶裝箱放在此處,又因不識字畫,嫌其礙眼,將這裏的字畫擺設通通撤去,後來賀湛入主此地,下令把黎棧搶來的財物都分門別類讓苦主過來認領,所以現在這裏一眼望去,除了桌椅之外,空蕩蕩,什麼也沒有。
當然,廳中還坐著幾人,安王殿下自然是老熟人了,另外幾位,想必也是朝廷大臣。
桑紮自然而然準備上前見禮,卻看到賀融旁邊坐著的人十分眼熟,不由愣住。
賀融見他們麵露遲疑,就主動介紹:“這位是此番討伐匪首黎棧的主帥,興王,這兩位則是譚今與周翊,譚今暫任廣州刺史,等朝廷任命正式下來,以後應該也會經常與你們打交道的,現在先認識一下也好。”
桑紮定了定神,忙一一見禮。
賀湛笑道:“我與桑寨主相處數日,不是外人,不必多禮。”
桑紮忙道:“先前不知興王殿下身份,多有怠慢,還請殿下恕罪!”
賀湛爽朗一笑,起身上前,親手將他扶起:“桑寨主深明大義,不與賊匪同流合汙,又在我走後,幫我照顧三哥,我應該感謝你才是,何罪之有?”
桑紮身後,桑雲怔怔看著賀湛,震驚與愕然之後,泫然欲泣,淚光盈盈。
賀湛卻麵色不變,朝她微微頷首,笑了一下,很快將視線轉向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