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塵小和尚宣了一聲佛號,一本正經道:“師兄慎言,那石頭是自己滾過去的,不是我有意為之。”
賀僖白了他一眼,心說信你才有鬼。
被花七郎這一攪和,今日生意門可羅雀,到了黃昏時,兩人也才收獲五六個銅板,省吃儉用正好夠兩頓飯。
但這也總比待在山上餓肚子的好,更何況賀僖還打著“遊曆紅塵,洞察人心,化緣修寺”的旗號,讓明塵無從反對,於是第二日一大早,師兄弟兩個又蹬蹬蹬下了山。
賀僖對自力更生賺錢這件事特別有成就感,甚至不用明塵催促,也不賴床了,將昨天的望子重新拿了根竹竿係上,再一次來到昨天那個地方。
今日沒有廟會,人不像昨天那麼多,耳根子清淨不少,但生意相對地也蕭條許多,直到中午,昨天最早找他們看相的中年人過來,一臉驚歎:“大師,您可真是太神了!”
賀僖不動聲色地微笑:“施主何事?”
中年人道:“昨兒您不是說那花七郎有血光之災還要花錢消災嗎,立馬就應驗了,然後今日早上花七郎給人說,昨日回家之後,去給從娘家過來探親的姑母請安,他姑母給了他一筆見麵禮,可不正好跟您昨天說的一樣,最後損失會找補回來?這簡直是神機妙算啊,您可比城隍廟裏那算命瞎子還要靈驗!”
明塵小和尚聽得合不攏嘴,周圍的人看賀僖的目光也變得不一樣了。
賀僖雙手合十,一派高人風範:“施主此言差矣,貧僧並非神機妙算,隻是根據那位花施主的手相如實說出情況罷了。”
中年人也跟著雙手合十,神態比以往尊敬莊嚴許多:“是是是,大師所言極是,是我淺薄了,能否請大師為我也看一相?”
他昨天本來要讓賀僖看,結果中途殺出花七郎一夥,後來中年人生怕被連累,就先走了,此時從懷中摸出一個銀元寶,放在賀僖麵前的氈子上。
中年人見賀僖雙目微斂,八風不動,心中越發佩服,儼然將他當成隱世高人了。
賀僖給他看了手相,有模有樣說了一番,待對方心滿意足地離開,明塵忍不住悄聲問:“師兄,你怎麼知道昨天那人會得到一筆意外之財,將看大夫的損失找補回來的?”
見四下無人偷聽,賀僖也悄聲回道:“我隨口胡謅的。”
明塵:“……出家人不打誑語,師兄你破戒了!”
賀僖敲了他的腦袋一記:“那你昨天早就破戒了,還說石頭是自己飛過去的!”
明塵委屈道:“本來就是,我隻是輕輕踢了它一腳,它的確是自己飛過去的啊!”
賀僖:“但我也不是完全在胡說,他衣著光鮮,舉止粗魯,必是出身一般,但家境又不錯,就跟那些人說的一樣,是找著了門路,半途發家,所以花七郎這種人,一定備受家裏溺愛,就算沒有什麼姑母給錢,回家跟老娘一訴苦,老娘肯定也會給他錢的!”
明塵哇了一聲,兩眼崇拜:“師兄,原來你不是在胡說八道呀!”
賀僖的尾巴頓時翹上天:“好好學著點吧!你師兄我出身富貴,中途淪落,而後家裏又重新崛起,論看人,那是一等一的好手,沒比我更厲害的!”
頓了頓,他又道:“不過你師兄我還有個三哥,還是比我厲害那麼一點點的,其實我這看人的本事,也多半是從我那三哥身上學來的。”
說到這裏,他不由想起遠在長安的家人,此地雖遠離繁華之地,但偶爾也能聽說一些天下大事,比如新帝登基,比如朝廷率大軍南下平叛,但再多的,卻沒有了,畢竟這裏鄉野僻壤,而非天子腳下。
賀僖知道,自己那些兄弟,一旦從竹山縣那個小池子裏出來,回到長安,就像龍入大海,虎奔深山,從此天地開闊,化魚為龍,三哥與五弟固然出色,大哥二哥必也不遑多讓,隻不過這一番龍騰虎躍的熱鬧,他注定是湊不上了,也不想去湊。
小和尚的眼睛一眨一眨:“那你三哥胡說八道的本事豈不是更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