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鈞不幹了:“說誰爭寵呢!咱倆什麼關係,我犯得著跟一個茶博士爭寵?”
賀融安撫:“是是是,你說得都對。”
好敷衍,楊鈞嘴角抽搐:“這家茶館離魯國公府那麼遠,名字又那麼怪,你是怎麼找到這裏來的?”
茶館名曰陶成子,據說是東家的姓名,也有的說是故弄玄虛,但這個古怪的茶館卻客似雲來,常常有客人進來之後,寧可立在門邊捧著茶杯聽旁人高談闊論,也不願移步離開。
賀融:“聽同窗說的,這裏初一十五都會舉行文會,平時也有許多文人墨客聚集,談詩論文,熱議時局,其中不少是今科取士的佼佼者,說不定可以交到新朋友呢。”
他想幫父親物色一名可靠的門客,但這個人選卻不是那麼好找的,誇誇其談者排除,死記硬背者排除,滿腹風花雪月的更不行,放眼望去,十有八、九,卻都是這樣的人。
楊鈞不知他心中所想,聽見新朋友,不由嘀咕:我這老朋友還坐在你麵前呢,你這就惦記起新朋友了。
賀融好笑:“你今兒是怎麼了,接二連三呷醋,難不成開了胭脂鋪子,也學起姑娘家傷春悲秋了?”
楊鈞發現自己的嘀咕竟被對方聽了去,有點不好意思:“我就是隨口那麼一說。”
賀融耐心與他解釋:“父親進工部辦差,兩眼一抹黑,手底下沒人不說,回來許多公文,他也需要有人幫忙打打下手,所以我過來轉悠轉悠,若是有那種往年落第,願意先到我父親身邊做事的可靠人選,就再好不過了。衡玉,咱們認識多少年了,我怎會喜新厭舊?你該信我。”
楊鈞被他說得老臉一紅,忙道:“要麼我幫你留意留意,落第的才子必然會想著來年再戰,就算去賀郎君身邊應聘,待的時日也有限,六部之中,頗有些熟悉文書的老吏,像工部和刑部這些清水衙門,俸祿不多,油水也少,說不定他們更願意去賀郎君身邊做事。”
賀融:“也好,那就有勞你了。”
他們所在的位置,正是二樓雅座,旁邊欄杆圍成一個天井,樓下稍有動靜都會傳上來,一幫士人原先聚在下麵,談論辭賦優劣,不知怎的,話題就轉到邊事上,說起涼州蕭豫反叛立國,個個痛罵蕭豫辜負朝廷恩德,勾結突厥甘為走狗。
賀融專注聽了片刻,不由搖搖頭,那些人罵蕭豫,可以連篇累牘,不帶重複的詞兒,但說到如何平定邊患,消滅蕭豫,卻沒有一個能提出確切的法子。
“看來我們來得不是時候,走吧。”他對楊鈞道。
“一壺茶都未喝完,你怎麼知道自己來錯地方?”回答他的不是楊鈞,而是來自賀融身後。
那人起身,沒有征詢賀楊二人的意見,就直接坐了下來,笑盈盈道:“你想聽什麼,請我喝酒,我說給你聽,怎麼樣?”
楊鈞皺眉:“閣下不問而坐,似乎有些失禮。”
對方搖搖手指:“有能耐的人,總是比較瀟灑隨意。”
賀融:“你知道我想問什麼?”
對方道:“你剛才一直在聽樓下的人說話,他們談的是反賊蕭豫,你聽了半天,卻忽然要走,應該對蕭豫的話題感興趣,卻覺得他們談不到點子上吧?”
賀融:“那不知閣下又有什麼高見?”
對方道:“你要請我喝酒。”
賀融:“好。”
對方伸出三根手指:“隔壁的雲來酒肆,連請三日,我要喝從大食來的馬朗酒。”
現在東西突厥與中原交惡,又有涼州蕭豫反叛,邊疆不寧,商路因此時斷時續,從大食進口的馬朗酒愈顯珍貴,簡直到了有市無價的地步,對方提的這個要求,簡直像在勒索。
賀融嘴角抽搐:“……我沒錢,你愛說不說。”
對方砸吧砸吧嘴,吐出幾分酒氣:“現在很多人罵蕭豫忘恩負義,罵得挺狠,但提起平叛,又都是滿不在乎的態度,好像朝廷今天出兵,明天就能平叛似的。不錯,蕭豫占的地方,的確不是中原肥沃之地,又跟東西突厥接壤,但從他明明占據了關內,又主動收縮勢力的行為來看,可以知道,此人野心,絕不在一個隴右道,而且他懂得取舍,不會衝動冒進,所以很多人以為他是疥癬之疾,實際上,我看他是比東、西突厥還要大的心腹之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