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九十章
天罰持續了整整九日, 九日之後, 潔白雲層間架起了一架虹橋, 繽紛炫目。
雨過天晴, 長虹映日。
從道門到眾魔域的亭台樓閣塌了一堆, 山河移位, 留下一個個焦黑的坑洞。
而廢墟中幸存的修士驚魂未定, 拍著胸脯掃了眼周邊的屍骸,一陣陣的後怕。
上古之時,道漲魔消, 不僅僅是因為道門傳承悠久,更因為天罰之可怕令修士敬畏。
這數千年來,卻是魔漲道消, 眾魔域中, 大大小小的魔頭縱橫,連同道門修士也偷偷轉修魔道, 他們肆意殺戮, 天罰卻弱的可憐, 漸漸的, 便不把殺戮之劫放在眼中。
這一次, 積壓數千年的天劫一次性爆發, 實在驚駭了太多人,察覺到冥冥之中的因果後,道修堅定了向道之心, 幸存下來的魔頭則決定三思而後行, 最近龜縮一段時間再說。
天劫之下,九轉陰煞之陣徹底摧毀,遊蕩於此的魂魄前往幽冥轉世,此處彌漫的煞氣死氣被天罰清理的幹幹淨淨,唯留下至剛至陽的雷霆過後的純淨靈氣。
山丘塌了半邊,樹木焦黑還在劈劈啪啪爆著火星子,容渡月後背皮肉綻開,傷口已經結痂,他抱著一人緩緩起身時,傷疤再度撕扯開來。
“母親……”容渡月顫巍巍的呼喚,向來含著冰霜的麵容上透出幾分小心翼翼來。
他稍稍調整位置,讓懷中的夜姬躺著更加舒服一些。
夜姬看上去沒容渡月狼狽,衣裳整整齊齊,肌膚雪白毫無傷痕,卻陷入沉眠之中,口鼻耳處滲出鮮血。
容渡月從懷中抽出幹淨的手帕,輕柔細心的擦去眼角流淌至鬢間的血液,眼中的擔憂之色不曾褪去。
“月兒。”
容渡月抬頭,輕輕呢喃:“父親……”
一身素淨衣裳妙微半蹲身子,揉了揉他的頭發,柔聲安慰:“沒事的,我來看看。”
言罷,手指抹過夜姬的手腕,神色先是慎重,隨後歎了口氣,眸光複雜。
“你放心,阿夜並無生命危險,就是……修為連降兩階。”
容渡月臉色一變,他剛剛便察覺到了,夜姬此刻隻有金丹期修為,隻不過他以為自己判斷有誤,不敢輕易下結論,妙微卻給出了肯定答案。
“合歡宮修行采補功法,本便是投機取巧的法子,更何況當初夜姬為了修為,不留餘地,也不知多少修士死在她的錦帳之中,她能活下來,還是靠了仙器護體。”一位老者翁聲念道。
容渡月猛的抬頭。
老者擼了把下頜處的白胡子:“老夫所言皆是實話,你就是瞪我又如何?”
“……”
“何尊者。”慕容少蘭出聲製止,目光掃過妙微和容渡月兩人。
妙微是出了名的老好人,容渡月剛剛在戰場上幫了他們,不說夜姬如何,他們兩人的麵子總歸要給。
何尊者卡住,把頭扭過一邊,吹了吹胡子,不再說話。
隨後,慕容少蘭挽了挽披肩,溫聲提醒:“九轉陰煞陣已破,魔修已經伏誅……”
“我們該回去了。”她仰首,眸光流露出疑惑和擔憂。
當日情況可以說一腳踩進了幽冥地,最後隨著一場天罰,那道裂縫反而消失了,昏沉的雲層散去後,天光破曉,輕柔的落在每一寸土地上。
仿佛九日前的一切都是一場可怕的噩夢。
而他們身為道門尊者,便該整頓道門秩序,探明前因後果才對。
妙微抿了抿唇,拉過了容渡月一隻手,鼓勵似的拍了拍:“好好照顧自己,也好好照顧你的母親。”
他轉身離開,容渡月張了張嘴,本想挽留,最後卻道:“我會的。”
道門尊者斷斷續續離開,妙微抱琴跟上,向著天光離去,他似乎察覺到容渡月的目光,側首彎了彎唇角。
容渡月突然覺得安定了不少,抱著夜姬向著相反的方向離開。
他們早便斬斷情絲,再無瓜葛,便是最好的結果。
懸崖邊上,金瑤衣站了九日,烏雲散去時,她挺直的肩背緩緩蜷縮,像隻縮進自己殼中的玄龜,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頰。
容丹桐抬手想要安慰她,卻聞到了新鮮的血腥味。
鮮紅的血液自素淨的指尖溢出,粘上了黑色發絲,容丹桐一瞬間覺得金瑤衣像顆易碎的珠子,他的手掌停在半空,疑心自己稍微重些,便會把金瑤衣拍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