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蚡安靜了,看著劉徹,漸漸的,眼神變得混濁,又轉為清澈,“……陛下,”聲音顫顫巍巍,“陛下……”“是朕。”劉徹點頭,“舅舅認得朕了?”“陛下……”田蚡說的含糊,“臣……這一生,是白過了。”
“舅舅!”田蚡的話語,讓劉徹哽咽了。田蚡急促的喚起氣來,很是難受的模樣,不等劉徹有反應,已是低頭“哇”的一下,噴出一口血紅來。
“舅舅!”劉徹震驚,連忙起身高呼,“太醫,快給朕傳太醫來。”“陛下……”田蚡虛弱得抬起了頭,“臣……無顏麵對陛下,請陛下代臣跟姐姐說……說臣對不住……對不住……”話音未落,人已歪歪斜斜倒落在了床榻上。
“太醫呢!”劉徹急忙向門口奔了過去。
“皇上,武安侯的病……可真是不太妙啊。”小唐跟著劉徹在禦花園裏慢慢的踱著,知道他正為田蚡的病情而發愁,“太醫說,武安侯那是心病,抑鬱難解,就是瘋症了……”“朕知道,”劉徹道,“舅舅這病,朕……也要付點責任,當初朕若不是強要他去……唉,說什麼也沒用,隻是沒想到,舅舅真的被此事激病了。”
“皇上,您說的……奴才聽不懂。”小唐非常老實。劉徹回頭來,看了一眼,“不懂?你不懂的多著呢!要都懂了,豈非也能做這皇帝?”“奴才不敢,奴才有幾個腦袋?”小唐嚇得連忙擺手,“皇上竟拿這個跟奴才開玩笑!”
劉徹一笑,立在了涼亭裏頭,輕輕歎氣,“舅舅怎麼說也算為大漢朝忙碌了一輩子,母後又同舅舅感情甚好……你給朕記著了,明日就去武安侯府裏頭頒詔,武安侯即使有什麼不好了,病……治不了,也按三公之禮治喪,其子田恬嗣侯,至於燕王孫女……嫁入田家連半年都沒有,想留便留,若要回去,自由的她回去吧。”“皇上真是聖恩浩蕩。”小唐記下了,連連點頭。
“畢竟是朕的舅舅,”劉徹苦笑,“朕何嚐忘記了當年,舅舅對朕的好處。他同母後……還是做了不少的。”長歎一口氣,劉徹挑了挑眉,“好了,便是這樣吧,事已至此,隻盼母後屆時能免於傷懷……看看,今日這一趟,把朕原先的計劃給打亂了,皇姐和子夫,定要失望了。”
“陛下,那再尋個時候……”“哪是那麼容易的!”劉徹瞪他,“你倒是去看看,丞相、禦史大夫、廷尉、中尉……宣室裏的折子都堆到房頂了,”劉徹回了頭看著幽靜的院落,“皇帝,才是天下最不自由的人呢。”“陛下又說笑了。”小唐訕訕。
劉徹沒有出聲,對著暗夜靜默,小唐便也不說話了。
“秀、秀兒,你等等我。”樹叢邊傳來了一個細微的聲音,“慢一點啊。”“你呀,總是讓我慢些。可是娘娘不是說了,這些東西要在酉時前弄好的,否則……回去晚了,看娘娘不打你!”
小唐張大了嘴,抬頭來看劉徹。劉徹神色肅然,搖搖頭,示意聽下去。
“可是秀兒,我怕。”先前第一個聲音近了一些,帶著顫,“這些東西……這些東西,大仙說,是要人命的!”“可是我們要辦不好,娘娘會要了我們的命!”那喚作秀兒的宮女似乎膽大些,“快些吧,快些埋好了,回去複命就完事了。”
便是唏唏索索掘土的聲音。小唐伸長了脖子,想找到那兩個人的所在,卻被劉徹一把拉了回來,惡狠狠瞪了一眼,方才安生不少。
“秀兒,你說……你說這樣做,真的……會死人麼?”還是第一個聲音,非常怯怯的,幾乎都不成調了,“可是要死了人,到時候,她會來找我們麼?我,我還是怕。”“我也怕,可是如果不做,我們就是死人了。”那秀兒聲音中帶著喘,想來是掘的賣力,“娘娘跟著大仙,都已經作了六十多天大法了,說是今日把小木人埋在此處,再過個十多天,就能成功了。”“可是……可是,那衛姑娘不是已經出宮了麼……”“可是娘娘說,隻有她死了,才能天下太平,她是妖孽,可不是凡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