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當時冷汗淋漓,幾乎就跪了下來。
“罷了罷了,再讓你們說,也無非那幾句官話!武安侯會說,魏其侯會說,你們個個都會說。不過朕沒心思聽,散了吧。”劉徹起身離座,憤憤走了出去。“皇上起駕!”小唐在門口喊,子夫連忙從禦案後跟上,快步到他身後。
一場原以為轟轟烈烈的廷辯就這樣驀地偃旗息鼓了。
“阿徹……皇上,皇上,”子夫急急跟在劉徹的後頭,差點就用小跑的了,“你……你到底幫不幫魏其侯?”快步而走的劉徹一聽,立刻停了下來,冷臉過來,抿著嘴。子夫也止步,“你……剛才也聽到他們說了,竇嬰他是無辜的。”“無不無辜,不是你說了算的。”劉徹開口了,看了看後麵,小唐已拉開了十步遠。“也不是我說了算的。”
“為什麼?”子夫不解,“剛才你也聽見了,武安侯分明就是小題大做……他不但說灌夫橫行,他竟還說竇嬰謀反……”“子夫,這不是你可以說的!”劉徹突然板起了臉,子夫噎住了後麵的話。
劉徹轉回身去,往前走,“你可知道,我為什麼要設今日的廷辯……”子夫跟了過去,走在劉徹身邊,卻是搖頭。“你忘記了,出事的當日田蚡便去過安樂宮了……”子夫心頭一凜。劉徹又道,“他畢竟是我的舅舅,昨日母後她……”“太後她……一定要整治……”子夫急切來問,可是看到劉徹的眼神,又說不下去了,心中很是惴惴難安。
“……我原想借臣子之口……可是,”劉徹欲言又止,“除了汲黯,竟沒有人肯替他說話……這朝廷,這朝廷!”“沒有別的辦法麼?”子夫看出劉徹的心思,又燃起了希望,“皇上,你……你是皇上啊!”
“皇上上頭還有……”
“太後娘娘等見陛下……”寢宮門口,一個宦官迎了上來,打斷了劉徹的說話。
“母後……”劉徹一愣,看了一眼子夫,快步入內。子夫雖心中焦慮,卻是放慢了步子,隻因生怕自己假扮宦官的模樣,被太後給識破了。
“母後今天怎麼過來了?”劉徹小心問道。“來看我的寶貝兒子啊,”太後語氣不善,“現在兒子大了,翅膀硬了,都快不把我這個娘放眼裏了。”“母後說哪裏的話。”劉徹賠笑。“怎麼不是?”太後劈頭劈臉的,“我還沒死呢,我弟弟就被人欺負成那樣!等我兩腿一蹬,還不知會被怎麼樣呢!”
“舅舅……”劉徹支吾,“那也是朝廷的事,母後何必費神。”“他可是我一母同胞的弟弟,我不費神?”太後忿忿,“你是我兒子,我該不該費神啊?”“這是兩回事。”“兩回事?皇帝,你可不能這樣忘本啊,你忘了你舅舅曾替你出了多少力,才讓先帝廢了劉榮,封你為太子……想那竇家,倒出過什麼力氣沒有?不拿刀拿劍來對付你,就謝天謝地了。”
聽到太後居然連老賬都翻出來,劉徹很尷尬,“竇嬰不一樣,他還是忠於兒臣的。”“他忠?他們姓竇的忠,我們姓王、姓田的就不忠不義了?你倒給我說說,你舅舅哪裏對不起你了?”“母後,兒臣不過是讓他們倆當麵辯解一下,如是誤會也就可以解決了,何況有朝中眾臣參與……”
“呸!那些算個什麼東西,他們倒有資格來數落你舅舅的不是?想當年落魄的時候,怎麼沒見他們像你舅舅一樣用性命來保你的皇位?堂堂丞相,也是他們可以隨便議論的?”“這要不是竇嬰……”劉徹道,“兒臣也不會出此對策,畢竟兩邊都是沾親帶故的……”
“誰跟他們姓竇的沾親帶故?”太後異常堅決,“你倒是皇帝做得好啊,現在聽你的呢,就是親戚了?當初老太太在的時候,可沒見他們對你這麼親熱啊?那時候你怎麼不說他們沾親帶故了?也不想想,他們心裏服你這皇帝麼?真心待見你這皇帝麼?說得倒好聽,都是親戚,誰能惹得上他們?還勾結黑道強匪,簡直就是目無法紀,那灌夫是什麼好人了?就憑他立過點功勞居然連你舅舅也不放眼裏了?那朝廷還要三公九卿的幹什麼?你就是年輕,不懂人心險惡,不知道人家表麵對你好,其實暗地裏不知怎麼算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