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的雨啊!陛下。”小唐瞅著宣室滂沱的雨水,探頭又縮頭,“這般下下去,可不知哪裏又要遭災了……”
伏案的劉徹聞言,立刻抬了頭,輕輕一笑,“喲,你什麼時候也知道憂國憂民了?能說出這麼番話來,長進了!”“皇上這話說的,”小唐湊過來,“跟著皇上,還有太傅這麼多年,就是個傻子,也能長出些智慧來,皇上心裏頭惦記的,總是百姓……”
“真甜嘴!”劉徹屈指敲他腦袋,“先前讓你去請太醫給子夫瞧瞧,可辦了?”小唐搗米似的點頭,“當然去了,皇上一吩咐奴才半分不敢耽擱,就去太醫處請了……不過,剛才到寢宮去,太傅正午睡著呢,奴才……就讓太醫等等,讓太傅睡醒了,再喚子兒通知太醫。”
“機靈!”劉徹頷首,“子夫這幾日一直不太舒爽,偏生她又不喜歡問脈,這小東西……”“皇上,這些天天氣不好,太傅身子乏些,也說不準。”小唐勸解,“等過陣子,雨停了,您抽空陪太傅出宮去走走,奴才想,太傅一定高興呢!”“多嘴!”劉徹笑罵,“什麼時候竟學會教朕做事了!”“奴才不敢,奴才這是……替皇上出出……餿主意……”小唐諂媚笑著。劉徹一把將人推落出去,“滾,知道是餿主意,就給朕閉嘴!”
“滾,奴才滾。”小唐嘀咕著,竊笑著開門出去了。劉徹見狀,揉了揉鼻子,止住笑繼續去看剛才的竹簡。
“皇上,皇上……”才出去的小唐又冒了回來。“你個死東西!回來討打?”劉徹“嗖”的將手中的筆扔過去,砸中小唐的臉麵,立刻笑起來,“活該!”“皇上,”小唐一下就苦了臉,抹了抹一塌糊塗的臉頰,“奴才這是來傳報的,丞相在外頭求見呢!”
劉徹一愣,“舅舅?”見到小唐滿腹委屈的樣子,又笑起來,“行了行了,朕錯怪你了,快滾下去把臉洗幹淨了,再來伺候!”“奴才遵旨。”小唐骨碌起來,“那丞相他……”“宣!”劉徹瞪他,憋不住再笑。
“穎水清,灌氏寧;穎水濁,灌氏族……”
劉徹已經把案上的奏折都卷了起來,扔在一邊,貌似專心的看著麵前半身濕漉漉卻興致昂揚、引亢高歌的田蚡。手指頭數次爬上耳邊,卻實在不好意思去撓。
“穎水清,灌氏寧……”田蚡兀自不覺,唱的起勁,幾乎都手舞足蹈起來。
劉徹歎氣,終於側過了頭,佯裝看著窗外的天氣,卻是將指尖送入了耳道,“這雨……下的可真大!”憋出了一句話,換了個手,看著田蚡,笑得勉強,“舅舅,您……這麼個大雨天,就來給朕唱這個?”
“陛下,這可是現下很多百姓都會唱的曲子……”田蚡煞有介事,搖頭晃腦,“這歌謠,可是有來曆的。陛下眼下不正在整治豪強,杜絕越禮亂製奢靡之風麼?還下令各地方的豪強遷移到茂陵。臣身為丞相,深感陛下良苦用心。今日臣就是來跟陛下檢舉一個土豪,絕對是橫行鄉裏的一方惡霸!”
劉徹看著半濕的人,一時找不到借口,彈了彈手指,“惡霸……說,那就說吧。”田蚡馬上來了勁,“便是那灌夫一家,他們家家屬橫行穎川,魚肉鄉民,為害一方,以致穎川盛傳這樣的歌謠:穎水清,灌氏寧;穎水濁,灌氏族……”說罷,又自顧自的唱了起來。
“舅舅!”劉徹幾乎翻白眼,立刻敲著書案示意他停下,“行了,不用唱了。”“可是陛下……”劉徹抬手,阻止他說下去,“灌夫……這名字耳熟,朕要是沒記錯,他當年可有戰功不少啊,先帝的中郎將,又當過朕的淮陽太守……為人是魯莽粗鄙了些,可是……不至於成了舅舅口中的惡霸了吧?”
“陛下,您可別被這家夥的表麵功夫給騙了,”田蚡道,“他要是真清廉為善,怎麼可能數次都保不住自己的官位?民間傳說他教唆家屬逞強為惡,人人厭之,否則也不會傳出這樣的歌謠,是不是,陛下?”眼見劉徹並不答話,田蚡連忙從袖中抽出一封竹簡,拿過來放到劉徹麵前的書案上,續道,“這是臣近日來花費不少心力調查的事實情況,還有多方百姓的證明,以證實那灌夫一家的為惡多端,臣在此懇請陛下為民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