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該是有主意的。”子夫望過去,輕輕道,“我相信他。”“你啊……”公主又笑了,“你們倆,總是一條心的!”順著子夫的目光,也看過去,見到那遠遠的人影,慢慢踱了過來,前頭的劉徹略顯清臒和疲憊,後麵的衛青卻是滿臉的凝重,顯示出同年齡不相仿的老沉和持重。
“怎麼,跑盡興了麼?”公主道,迎上去。“沒跑什麼,”劉徹翻身下馬,衛青也跟著下來,“也就是霍去病跑的痛快些,我們……不過走了幾圈,說說話。”劉徹邊說邊去看一旁的子夫,額間無甚汗漬,卻仍舊讓子夫遞過帕子來抹了兩下。
公主很是自然的將手裏頭的汗巾遞給衛青,劉徹撇眼看到衛青順手接過,心中微感有些詫異,但隻是一笑卻未挑明。子夫對一切毫不留意,隻顧著去看劉徹,“是不是累了?去屋裏頭坐一會兒,外邊風大。”“沒事。”劉徹笑笑,回頭去又正巧見到公主自衛青手中拿回用過的汗巾,笑意更濃,“不過進屋去也好。皇姐,咱們都進去說話吧。”
“你想說什麼?”公主看他,“剛才看你和青兒說的高興,該不會是……”“沒什麼,”劉徹眨眨眼,“我想過了年節,就去一趟雍城,子夫、仲卿一塊兒去!皇姐……你也去吧!”
雍城①離長安不遠,航空距離也就三十裏而已,不過對於2000年前的交通設施而言,三十裏不算是小數字。又是皇帝出巡。於是自未央宮出發,一路浩浩蕩蕩的隊伍和車駕,竟也綿延了數百米。
子夫原以為此番出宮是秋遊來著,可等見到那天子儀仗才知道決不至如此簡單,當下便向劉徹求證,印證了心理的猜測——劉徹此次乃是有大目的,去雍城的五峙原祭祀上天。雖不用騎馬,但是坐在馬拉的車輦上一路晃啊晃,等晃到五峙原,子夫幾乎都趴在了車裏,不但眼睛看什麼都疊影,連五髒六腑都好像移了位。終於明白當初公主為什麼一聽“雍城”兩個字,便對劉徹敬謝不敏。看來公主是有經驗的,不像自己,大大的菜鳥一隻!
好容易熬到回宮,子夫蔫蔫的躲在劉徹的懷裏頭,都不想說話。劉徹也不強她,便是一路由得她的小折騰和小脾氣,還時不時想些小花招逗笑,煩悶的旅途總算有些樂子可循。到了一處村落,隊伍停下休整,子夫逮住了機會下車去透透氣,一溜煙就拐進了旁邊的小樹林子。
這裏是個山水秀美的地方,小村落挨著小樹林,走進去幾步便能瞧見細細的水流。子夫一路都悶在一米來寬的車廂裏,簡直憋壞了。驀然瞧見這副好山好水的地方,興奮之情難掩於容。拖著劉徹的手往裏頭去,後麵還跟著親衛隊隊長衛青,子夫當然是肆無忌憚,越走越高興。“看你,一下車就來勁了,”劉徹笑著跟在後頭,“剛才還沒精打采的。”“我……是在車上休息麼。”子夫不停腳步,“你聽你聽啊,前頭有水聲……我們快去瞧瞧。”
也不管劉徹答不答應,放脫了手提起裙子就往前奔去,淅淅索索的聲音從後頭傳來,是布靴踩著落葉的響聲,子夫心頭一喜,知道劉徹也跟了上來。大概走了百來米,穿過林子,是一座翠綠的小山丘,而依山蜿蜒的正是一條清可見底的小溪流,看似從山坡處淌過直深入到林子的那頭。子夫彎了腰低頭去看,都說水清則無魚,可眼睛裏分明看到有一道道手指長短的銀白光竄騰的歡,這小溪流可是一方活水呢。
“阿徹,快來,好漂亮的地方!”子夫一邊朝林子裏劉徹的方向揮著手,一邊已迫不及待除了鞋襪,卷起裙擺,涉下水去。農曆十月的氣溫其實已很涼了,雙足剛浸水,是一股徹骨的刺激,不過稍微摒了一下,就適應起來,潺潺溪水順過雙腿的感覺,簡直太奇妙了。
“你……怎麼都下水了!”劉徹過來,看到子夫鞋襪盡除,赤腳淌在溪水中,簡直目瞪口呆。衛青跟在後頭,突見子夫鞋也脫了襪也除了,裙子卷過了膝蓋,麵色一紅立刻朝後退去,隱於林中。子夫本想喊住衛青,告訴他這可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想到劉徹的臉麵,還是生生把話給忍在了口邊。
“為什麼不可以下水?”子夫雙手叉腰,瞅著劉徹板著臉的模樣,心念甫動,抬腳就將一大串的水花踢濺過去。劉徹沒料到子夫會這般胡鬧,壓根沒有想到躲開,從胸口到腳踝立刻印上了一道長長的水漬。子夫見他狼狽,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
“小東西!”劉徹抬起手來拂去衣袍上的水印,瞪瞪看著溪水裏笑得大聲的人。子夫卻不買賬,挑起眉來,“怎麼?”又彎腰將雙手浸入水中,輕輕淌起來,“我……可又來啦!”一說完,大力的將掌中的水花潑了過去。
劉徹這回有了防備,朝一旁讓開,不過水花四散,衣袍下擺終還是淋濕了泰半。子夫卻是興起,見劉徹躲開,偏生不肯依了,轉過身追著他又潑,“你想躲麼?我看你躲不躲得了!”腳下鵝卵石光滑,站在上頭轉來轉去,倒也不覺得如何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