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蚡搖頭,“昨日太後便同老夫說了此事,皇上對和親總是憋著一股子氣,誰都知道他嘴上答應了,心裏頭不痛快。我本打算送了和親隊伍進宮去,可是太後說不必了,皇上既不願意來便是不願意看、不願意管,再巴巴的去提,那可不是……”田蚡笑了一下,伸手在臉上比劃了一個動作,“皇上這臉麵,可不該替他留著?”
“對,對。”韓安國點頭,“不提就不提,皇上年輕,心氣高,臉皮薄……可不似我們這種,老皮老臉的……哪天剝了就剝了。”“安國兄,您可真會說笑!”田蚡哈哈笑了起來。韓安國一頓,立刻,也哈哈的笑了起來。
“食子!”伸手拿過棋格上的一枚黑子,劉徹抬眼來看子夫。子夫嘟著嘴,略略數了一下剩餘的黑子,“一、二、三、四……”居然都不到十顆了!托起下頜,瞪眼去看對麵的人,“不下了不下了,我認輸,認輸還不成麼!”
“這局讓了你十六子,”劉徹邊說,邊將棋子分了收到棋囊中,然後抓出一把黑子來,一顆一顆擺上,“嗯……這次,讓你二十子……你要是還輸……”“什麼二十子,四十子的,”子夫受不了,捉住他的手去,“你就是擺滿了,我也是輸!”搖晃著他的手臂,“不下了,不下了麼,好不好?我哪裏是你的對手!”看到劉徹不說話,子夫不管,嘟囔不停,“已經下了四五局了,我的腦細胞全死光了,休息一下吧。”
劉徹看著她扭來扭去,滿臉的不情不願,終於放了手撒了棋子,“好、好,不下就不下吧。”子夫如獲大赦,高興的蹦起來,“解放了!”
“篤篤”敲門聲,打破了寢宮裏的平靜。“進來。”子夫心情好,招呼外頭的人。“吱呀”一下,探進頭來的是小唐。“小唐,什麼事?”子夫走過去,心中奇怪小唐不似平時那樣進來說話。“太傅,”小唐堆著笑,哈著腰,“奴才是來……通報一聲,”他看了眼裏頭的劉徹,又縮了縮脖子,才道,“送親的大人們已經回城了。奴才告退。”話一完,立刻躬身退回去,拉了門便溜。
子夫好笑小唐的畏首畏尾,由得他退了,回轉身去看劉徹。心中一緊,明白起小唐的小心翼翼,原來送親兩個字犯了忌,劉徹隱忍一日的不忿便由這一刻爆發了出來。“阿徹……”去到麵前,拉起劉徹的手來,剛才的溫暖已被冰冷覆蓋,臉色變得灰暗難看,“你……別這樣。人已經走了,便算了。”
劉徹怒目,咬著牙不說話。子夫無奈,拉他回案前,“我……我陪你下棋,我們繼續……”抓起棋來,才擺上幾顆。卻聽“噗啦”一聲,竟是劉徹揮手來將棋子全盤掃落在地。“阿徹……”子夫麵現難色,抬頭來看著劉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消解他的這番意氣。
劉徹還是不說話,徑自喘著氣。子夫抬手欲撫平他眉間的褶皺,突然“啊”的一聲,竟被劉徹拉入了懷中,便是眼前一黑,攫住了嘴唇。激烈、蠻橫和放縱,子夫被劉徹的襲擊攪弄的手足無措,直至被劉徹一把扔在了榻上,撕了衣裙,方有些心亂的惶恐。可是麵對劉徹的抑鬱和心結,子夫不知道此時此刻除了接受和包容,還有什麼別的法子去安慰。
錯過了晚膳,月上中天,白日換成了黑夜,一切皆靜悄悄的,折騰不已的人終於安靜下來。偎著溫柔的懷抱,劉徹用盡所有的精力,沉沉睡去。子夫見到那兩道始終撫不平的褶子,心痛不已。
沉重的呼吸帶著殘留的激情,讓子夫想到了上一次遣燕兒和親,他也把自己關了三天三夜不飲不食不眠不休。劉徹——是那樣憎恨匈奴,厭惡和親,可是卻不得不一次次屈服於朝臣的主張,他這個皇帝,當的何其辛苦!
子夫微微動了一下身子,讓兩人貼得跟緊些。熟睡中的劉徹似乎意識到子夫的移動,也輕輕調整了一下姿勢,更仰起頭來用鼻尖輕輕蹭了一下子夫的下頜,低低發出一聲囈語來。子夫忍不住去看他,見到懷中人沉靜的麵容,彎彎的嘴角,絲毫看不出先前狂野、攝人的模樣,卻好像母親懷裏的孩子。
兩人的頭發因先前的糾纏散在一起也結在一起,身子相貼心跳相諧,子夫感覺著他的虛脫和沉靜。還有他的手,搭在自己裸露的身上,熱熱的,有些灼人。是不是男人都喜歡用這樣的方法來排遣心頭的壓力,放鬆自己的神經?子夫略略笑了,將自己靠近他的頭顱,直到脖頸處的肌膚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一下一下呼出的熱熱的氣息,心中頓覺安穩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