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安樂夜語 上(2 / 2)

扶著竇太後到內室裏坐了,子夫差點累出汗來。“丫頭,皇上最近對你好麼?”竇太後突然問。子夫一訝,“……好。”“是麼,那不錯啊。”竇太後點頭,“這陣子倒是清靜了些,阿嬌也沒來鬧過……”陳阿嬌,提到這個名字,子夫突然想到了此刻的劉徹,不就該和她在一塊兒麼?抿了抿嘴,將心頭突然湧上的一股煩躁給壓了回去。“丫頭,我知道你是個心思機靈之人,這後宮裏頭啊……說來說去也就這麼回事,”竇太後道,輕輕拍了拍子夫的手,“我跟阿嬌這麼說,現在跟你也這麼說,就看你們聽不聽得明白……”她稍稍停了一下,“你明白的。”“是,我明白。”子夫強笑,隻是心中鬱悶自己有朝一日竟成了劉徹的“後宮”。

“皇上……這幾天有心事?”竇太後突然轉移了話題,“大家都說他最近有些心不在焉啊。”“啊?”子夫回過神來,“太皇太後,怎麼這麼說呢?”“可不是我說噢,”竇太後笑笑,“是好幾個大人這樣說呢。許昌啊、莊青翟……還有汲黯,聽他說這幾日皇上連聽他說話的心思都沒有呢。”“皇上……是心急您的身體,”子夫尋著理由,“您可是朝廷的支柱……”

“這是你的話還是皇上的話?”竇太後笑了,搖頭,“你這嘴啊,哄我開心。我看皇上可是擔心我少些,但心東甌的戰事多些才是。”子夫愕然,本想到竇太後會有些猜到,可沒料到竟會如此直接,“太皇太後,怎會這樣想呢?我們都派了調停使去了,還擔心什麼呀?”“調停使?那嚴助麼?”竇太後似真又假,“我看他可不想去調停的,倒想去打仗的!”“太皇太後,怎麼這麼說?”子夫心中咯噔一下,強作鎮定。看情況,竇太後並非所想象中的一無所知,她……是有些眉目的,可是這段時間裏,她竟一點聲音都沒發過。

“沒什麼,我隻是覺得嚴助這個人,不像個調停使……該有的穩重。”“因為他很年輕?”子夫連忙問。“年輕是一個,還有別的……他跟皇帝一樣,氣盛!”竇太後不急不徐,“做調停使可是個大學問,能說會道是次要,要懂得識時局、辨強弱。閩越國這次起兵東甌,都說跟劉駒有關,那要當真去做中間人調停,很難……”“可是東甌國送了告急書過來,難道我們真的不聞不問麼?”竇太後笑了笑,坐直了少許,“誰說我們不聞不問了?我們不是派了調停使去了麼?”子夫接不上話,被竇太後的深奧和迂回給搞糊塗了。

“子夫,你是聰明的孩子,我知道你明白我的話。”竇太後說的隱晦,又很是深藏不露,“放心,皇帝大了,我明白,自己的孫子,怎麼會不明白呢?”她靠向了床沿,“我都老了,也沒那麼多精力和心思管這管那,該是時候放手了,享享福……”

“太皇太後……”“子夫,有些事情你不明白,我也說不上來。不過,我也不把你當外人……徹兒從小就機靈,懂事,都是先帝諸子中最出眾的。我記得那年,他不過……十來歲,也是剛立太子那會兒,先帝讓他斷個防年殺母①的案子,連廷尉都犯頭疼呢,他居然才幾句話就給判了,可讓大家都吃了一驚。”

注①:漢景帝時,廷尉上囚防年繼母陳殺防年父,防年因殺陳,依律殺母以大逆論。帝疑之。武帝時年十二,為太子,在帝側。遂問之,對曰:“夫‘繼母如母’,明不及母,緣父之故,比之於母。今繼母無狀,手殺其父,則下手之日,母恩絕矣。宜與殺人同,不宜以大逆論。”此例曾被宋人鄭克收入《折獄龜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