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契典禮那天, 甘鬆前輩親自來找我, 要帶我去穆仙君的仙府。
我受寵若驚——早知道兩位仙君都不是愛熱鬧的性子, 關於他倆的結契天界傳得熱鬧, 可最後被邀請的也不過三三兩兩, 非關係極親近, 都是不能去的。
前輩去自是尋常, 他畢竟是沈仙君下界巡查的貼身係統,據說與兩位仙君都相處得不錯。
可我……
我又與這對兒縈繞在心頭幾千年卻連話都沒說過的仙君們有甚關係呢?
萬萬沒想到,沈仙君居然還記得我。
“那就是我跟你說的, ”曆劫歸來的沈仙君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出塵,隻是多了些形容不上來的鮮活的煙火氣,他遠遠指著我, 對著穆仙君笑盈盈的, “我親眼瞧著他從土裏掙出來的,蒼翠得很, 天賦也不錯, 隻後來不知為何忽然便不見了。”
他說著話中有些遺憾, 那遺憾讓我的心都揪起來, 一時間便覺得自己做錯了。
但多的仙君並沒有再說, 他隻是笑吟吟地接下我的賀禮, 說了聲“謝謝”。
轉過身去的時候,我又聽見穆仙君一如既往地小聲跟他師兄——現在是道侶了——撒嬌:“你總是記得這些無關緊要的人,幹嘛對他們那麼好……”
“你吃醋了……?”沈仙君低低地笑, “沒人是無關緊要的, 師弟。”
我低眉,輕輕勾起了嘴角。
自從修成人形之後,我就多出了一個溝通天地的技能,這世間的一花一石、一草一木,都是我的眼睛我的耳朵,哪怕是修為遠高於我的仙尊們,布下的普通隔音結界也瞞不了我。
我其實不太明白自己覺醒了幾千年才出現的天賦技能為什麼這麼像是聽人牆根兒的長舌婦,但有時候看起來,這天賦果然也十分有效果。
結契典禮很熱鬧,雖因為人少不怎麼喧嘩,但每個人都顯得十分放鬆而隨和,他們真誠地祝福這兩位糾纏了不知多少年頭的師兄弟結為道侶,沒有外麵那些帶著不禮貌的好奇窺探的眼光,也沒有嘁嘁喳喳的閑言碎語議論不休。
我很喜歡這樣的氣氛,果然人以群分,他們的朋友,也是這樣的可愛親切。
“你到底在想些什麼?”甘鬆前輩——以後還是直接叫他前輩好了,反正願意跟我說話的前輩也不多,他歎了口氣,手裏拿著兩塊銀藍色的晶石走過來,“每天傻愣愣的樣子,瞧,沈仙君給你的回禮。”
……還有回禮?!
大概是我的表情太過驚訝,前輩失笑地敲了敲我的腦門,毫不費力地猜出了我在想什麼:“當然是有回禮的,仙君們還會占你那點小便宜不成?”
那是兩塊水靈石,對現階段的我作用頗大,我把那兩塊珍貴的小石頭握在掌心裏,那一絲絲涼而溫柔的水靈氣爭先恐後地透過皮膚滲進我的身體,那種暢快的感覺就像當時聽見沈仙君的箜篌破土而出的瞬間一樣。
新生。
“你又在發什麼呆,”不知是不是因為我的腦門兒很好戳,前輩似乎很上癮,他幹脆在我身邊坐下來,跟我一起呆呆地看著那些上仙揮灑來去,“多好的日子,一個人坐在這兒幹嘛,仙君們正玩兒得高興,去加入他們呀?”
我趕緊捂著腦門兒搖搖頭:“我什麼都不會。”
“不會不能學嗎?”前輩一臉恨鐵不成鋼,“沈仙君剛還問我,是不是你不習慣這裏的氣氛,還是他這個主人家招待不周。”
“沒有沒有,”我連忙擺手,“我隻是覺得在這兒悄悄坐著……就挺好。”
就像從前一樣靜靜待在角落裏,在沒人注意的時候偷偷把目光放在想放的地方,自由自在的,多好。
隻是沒想到,居然還是會有人關注著我——或者說,他關注著在場的每一個人?
卻不過前輩的熱情,我還是手足無措地被拉到了仙君的圈子中間,他們都有些新奇地看著我,麵上卻不至於有什麼輕蔑或者惡意。
“這就是那株瓊花呀,”有什麼人驚歎道,“居然也開了,你們這可是仙界兩大奇景,沒想到都湊到同一段兒時間了。”
沒想到這個花花草草們閑聊時侯的梗流傳得如此之遠,連仙君們居然也聽過。
“好事從來都是多磨,”沈仙君仍那樣言笑晏晏,“說起來,我與這花兒,也真是有緣。”
穆仙君撇了撇嘴:“你住的可是我的仙府……要說有緣,緣分也該是牽在我身上的才對。”
我愣愣地看著兩位仙君,不知他們在爭些什麼,穆仙君涼涼地瞟了我一眼,目光不善。
沈仙君無奈地笑了笑,拿手中的扇子去敲穆仙君的腦門兒——他們怎麼總是這麼愛敲人腦門兒呢——其他仙君們笑作一團。
“是是是,是穆道兄的緣分。”
“怎麼什麼都要爭,什麼醋都要吃,哈哈哈哈哈……”
“什麼千年大醋缸,我看這天界都要被醋味兒泡掉了,少說修了萬年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