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風平浪靜,張天宇除了認真開車,偶爾通過後視鏡偷看李雅彤幾眼之外,並沒有顯露出什麼不軌的行為。而李雅彤自始至終都不曾知道他父親的傷勢如何,不是她不關心,而是她不敢問,在沒到達醫院之前,她一直在幻想她父親隻是受了一點輕傷……
但現實是殘酷的,當她推開病房門時,她一眼就從人群的縫隙中看到了李紹坤那被白布纏住,像兩截棍子般的小腿……
“爸……”李雅彤用盡全身力氣,卻隻發出了這聲弱不可聞的聲音。
旁邊的許婷見狀連忙緊緊的攙扶著,李雅彤這才才沒有癱倒在地。
雖然聲音很輕,但眾人已很有默契的自動閃開了一條路,隻有兩個人並沒有注意到李雅彤的到來。一個是尚在昏迷中的李紹坤,另一個就是正俯身啜泣的李母——劉瑩。
見到李雅彤的到來,周老板先前一臉自責的表情立刻多了幾分尷尬,因為他不知道該如何向人家女兒交代。
“大侄女兒,伯伯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媽,對不起老李啊!”周老板說完蹲下身錘著自己的頭。
李雅彤這時不知從哪裏來的力量,像一隻發狂的小母豹一樣,掙脫了許婷,對著周老板又撕又咬。
“你還我爸爸來……”
許婷並沒有上前去勸阻,因為她現在最關心的還是李雅彤的心病。在經曆了失去林華,現在父親又被致殘的打擊,可憐的姑娘已經快要被折磨瘋了,但似乎現在是個不錯的發泄方式,所以她隻是在一旁冷眼旁觀。而周圍的村民都隻用一種憐憫的目光看著李雅彤和周老板:既可憐李雅彤又同情周老板,卻沒有絲毫要勸阻的意思,因為那是人家的事情,他們插不上手,再說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又能把一個皮糙肉燥的胖子怎麼樣?而周老板就更不會有什麼動作了,他覺得隻有被人罵上幾句或打上幾拳心裏才會舒服一些。
聽到李雅彤聲嘶力竭的哭喊,劉瑩終於知道女兒已經來了,她無力的抬起頭,示意眾人將女兒拉開。
“雅彤,過媽這兒來,不幹周老板的事,是你爸自己不小心弄的……你怎麼回來了,不上課了麼?”劉瑩盡量放緩語氣,對李雅彤說道。
“我不!我就要我爸爸!你換我爸爸來……”李雅彤一改往日的溫柔嫻淑,看也不看她母親,隻顧廝打著周老板。
“雅彤!你是不是想讓媽哭死……”劉瑩帶著哭腔喝道。
扭頭看了看母親那蒼白的麵孔,李雅彤終於停手,撲到母親懷裏失聲痛哭,然後母女倆一起抱頭痛哭……
此情此景又有多少人能夠看得下去?病房裏的鄉裏鄉親都默默的退出了病房,連張天宇也跟著退了出去,不過他隻是因為嫌病房裏的空氣太差,出去透氣而已。他作為這一切的幕後黑手,此刻卻一點悔悟都沒有,似乎隻是看了一部悲情電影一般,電影中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現在病房內就隻剩下周老板一個外人了,他此時已經站了起來,卻頹廢的站在那裏,仿佛一個垂暮的老人一般,讓人心生不忍。倒不是說李雅彤下手有多重,把他打傷了,而是他覺得這輩子都還不上這筆孽債了,更得不到老李一家的原諒,他到死都可能不會安心。
許婷一直默默的站在李雅彤母女的背後等待,等待她們的宣泄……
終於,一直昏迷不醒的李紹坤突然蠕動了一下嘴唇,並且似乎還說著什麼。許婷眼尖看到了,於是一聲驚呼打斷了李雅彤母女。
“叔叔醒了!”
“爸爸……!”“紹坤!”“老李!”
許婷的聲音幾乎才落就響起了三聲不同的稱呼,然後許婷趕忙去叫醫生。
“水,水……”劉瑩把耳朵湊到丈夫嘴邊,終於聽清丈夫是口渴了,於是急忙起身去倒水,而李雅彤則牽起爸爸的手,輕聲的喚著……
小心翼翼的喂了幾口水之後,李紹坤那幹裂的嘴唇終於濕潤了一些,隻是之後又變得悄無聲息,直把李雅彤母子惹得心急如焚,不過好在醫生說李紹坤呼吸平穩,已經度過危險期,剛送來得及時,隻是失血過多,現在已經沒有大礙了。
聽醫生這麼一說,母女倆才稍稍安心了一些。哭了一場,又經曆了這段小插曲,母女倆的情緒也漸漸穩定了下來,不過都隻依偎在李紹坤的身邊,誰也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