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既出,太子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殷曜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不慌不忙地說:“哦?太子與良娣剛出現在這裏,庫房就失火了,連父皇的吉服都被有意破壞了,這可真是巧。”
“殷曜!”太子狠狠瞪著他,努力壓製著怒火。“你說得不錯,雲氏確實提前結束了處罰。正是因為如此,本宮才覺得這件事有失體統,所以會為了避著宮人,偶然間到這尚服局躲一躲罷了。這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事!你可莫要將這些莫須有的罪名與本宮和良娣聯係在一起!”
“聯係?聽大哥這麼一說,我倒覺得這個想法很有趣。大哥說得不錯,皇後娘娘已經前往祿竹山莊調養身子,自減了幾天責罰也不是什麼大事。但是……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呢?大哥和良娣在躲避宮人的同時,忙不擇地進入了尚服局,摸不清方向,偶然進了製衣間,慌亂之中打翻了顏料,弄壞了父皇的吉服,然後又不禁害怕,躲到了耳房裏,想趁大家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溜出去。然而沒料到,卻被當成了賊,鎖在了房間!”他的目光威嚴而尖銳,緊緊盯著太子,攜卷著一股不容置疑的王者氣息,審視著自己的獵物。
太子的臉色霎時變得慘白,唇色盡失,被這副場麵嚇壞的嬌弱的雲良娣此時更是差點被這一番言論嚇得暈過去,哆哆嗦嗦地躲在太子身後,緊緊拽著他的衣袖,一雙鹿般的眼睛帶著哀求的神色望著殷曜。
太子緩了好半天才緩過來,手指顫抖著指向殷曜,幾乎說不出話來:“你……你……你敢如此信口雌黃!”
“難道太子殿下要否認嗎?”殷曜卻是半分也沒有退讓的打算。
“當然不是這樣!我怎麼會如此莽撞!甚至破壞父皇的吉服!”太子著急辯解。
殷曜今日當值巡視,挺直胸膛後,身上的盔甲顯得他氣宇軒昂:“臣弟會將這裏的情形如實稟告給父皇,太子若有什麼要辯解的,找父皇便是。臣弟不敢自作主張,全憑父皇決斷。”
此時庫房的火已經撲滅,殷曜領著侍衛走也不回地離去,留下太子和雲良娣心驚肉跳地又無處發泄怒火。
我硬著頭皮上前問道:“殿下與良娣受驚了,是否要到前麵飲杯熱茶?”
聽我這麼一說,雲良娣才回過神來,泫然欲泣地拉著太子的衣袖:“殿……殿下……這可怎麼好呢?如果被皇上知道了,那……那太子妃之事豈不……”
太子瞥了我一眼,沒給我好臉色,拉起雲良娣便走:“走,咱們趕緊去見父皇!”
雲良娣被他拉著,踉踉蹌蹌地跟在後麵,往宣室殿的方向走去。
我看著他們兩個的背影,忽然覺得在宮裏並沒有什麼好的。縱使萬般小心,卻仍可能被人盯上。我再待下去,究竟是對是錯呢?
這件事情後來我沒有再聽到任何風聲,在宮中過年也失去了原本的吸引力。冬雪,家裏傳來消息,母親生了病。本不是什麼大病,隻是人到中年,身體已不如從前那般好。趁著這個機會,我向宮裏請辭回家照顧母親。百善孝為先,暫理後宮的晴貴妃答應我這個要求。其實她一直懷疑我是皇後留下來的人,巴不得找個機會把我派出宮外。
這年冬天,我回到家中,家裏麻雀雖小,卻五髒俱全。更有蕾兒整日伴著我在梅林中消磨時光,日子很快便過去。
這天大早起,我正披著狐裘坐在院子裏,煨著手爐發呆,桃花忽然跑過來笑嘻嘻地奶聲奶氣地對我說:“大小姐,賀蘭家的少爺來了呢!”
我精神一振,拍了拍她的腦袋:“以後可不要亂說,那是定遠將軍,知道了嗎?”
桃花煞有介事地點點頭:“嗯!我知道了,是定遠將軍來找大小姐了。”
我臉上微紅:“你去把他帶進來吧。”
“嗯!”桃花使勁點下頭,掛著兩個小酒窩向門外跑去。我將狐裘穿好,對著光滑的手爐照了照鬢角,身後的雪地已經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剛轉過身,就看到一團白氣從賀蘭殷嶽白淨的臉上呼出來。
我向他一笑:“早。”
他立在雪中,纖細的雪花悄悄落在他烏黑的發冠上,一根玉簪插入發中,竟然也可以顯得文質彬彬。他身披白色的雪袍,淺淺地勾起唇角,目光在漫天雪白的映襯下是少有的平和溫潤:“早啊。”
我看著他的模樣,竟有些失神。平素看慣了他不羈的樣子,沒想到好好收拾一番,也能夠有幾分淡泊疏遠的氣質。不過下一秒他就打破了這種賞心悅目的畫麵:“大早上就在這裏發呆,莫不是想我?有手有腳,為什麼既不見書信,又不見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