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衛國的三萬鐵甲槍士列陣在前,而陣後數十名工匠居然在片刻間豎起了一座高七丈的木樓。木樓上的人正俯首看著自己腳下的強兵勁旅,他白色的長衣被風卷起來,在漆黑夜色的映襯下更加奪目。

姬野不由的回頭去看那個身影,那個霜天冷鶴一樣的身影。

“將軍,那是誰?”姬野問旁邊的息衍。

“楚衛白毅。東陸兵諺說,遇華則走,遇山則避,遇息則守,遇白則降,最後的白,就是說白毅。”

“什麼意思?”

息衍笑笑:“記住了,下次就考這一節。遇華則走,是說淳國華燁善用兵勢,他一旦出征,必然是算出自己有絕對的勝算。所以遇見華燁,不如立刻退兵,反正是無利可圖。遇山則避,是說我們下唐大將軍拓拔山月極善進攻,所以一定要避過他的第一陣鋒芒才能緩緩圖謀。遇息則守是說和我陣前相遇,走也走不得,避也避不過,唯有堅守待援,還有一線生機。”

“而遇白則降……”息衍苦笑,“是說和天下第一名將白毅相對,什麼都不必想,立刻投降,看看白大將軍能否發點善心饒你一條小命。”

姬野的臉色變了變:“天下第一名將?”

“不錯,當年在汴梁太清閣下為皇帝演兵,他最終勝我一籌。所以禦殿二將軍中,他居於左位,稱月將軍,我隻能居於右位,稱羽將軍。素月墨羽的名字也是由此而來。”

“如果我三十年前知道天下有白毅,我就應當再多努力一些,學盡我老師的兵學,爭一爭天下第一,”息衍長歎,“不過等我遇見白毅的時候,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息衍策馬奔向的那座木樓,而姬野看著遠處的白色身影,忽然湧起一種強烈的感覺——那個人是如此的……

高,而寂寞。

白毅和息衍並肩站在木樓上的時候,楚衛國和下唐國的大軍都已經集結完畢。

軍師謝子侯從梯子登了上來:“大將軍,已經通知到諸國將軍了。”

“他們怎麼說?”

“岡無畏將軍和李隆將軍頗為不滿,說大將軍雖然是聯軍的主帥,但是攻城大事應該和諸位將軍一起商議,如此一來不免顯得獨斷專行。”

“哦,”白毅淡淡的說,“那陳國和淳國那邊呢?”

“陳國費桉將軍大怒,說大將軍目中無人,遲早死於亂軍之中。不過費桉將軍最後還是下令全軍出動協助攻城?”

息衍挑了挑眉鋒:“以費桉的性格,居然會服從你的命令,你是用了什麼手段呢?”

白毅隻是眺望著遠處的城牆:“費桉雖然不想被我指揮,不過陳公下的君令卻是命令他絕對服從於我。即使他再怒,也沒有膽子違逆自家君主。”

“淳國許基將軍最初也是大怒,”謝子侯接著說,“不過屬下告訴他離公必然趁亂突圍,正是他報仇雪恥的好機會。於是許將軍又大喜,已經領全部兵馬出營了。”

息衍搖頭而笑,白毅卻依舊麵無表情。

“至於晉北國……”謝子侯道,“我到的時候出雲騎兵已經整頓完畢,現在晉北國古將軍就在下麵求見大將軍。”

“什麼?”白毅一皺眉。

他心裏有些驚訝。這次攻城的計劃,他隻告訴過息衍,臨戰才讓謝子侯通知諸國大軍。古月衣居然早在消息到達前整頓好了人馬。

“大將軍,息將軍,”古月衣微笑著登上木樓,對息衍行禮。

息衍也笑著回禮:“古將軍此次出陣如此從容不迫,莫非是未卜先知,早早的養足了精神?”

“豈隻是養足了精神。在下日落時候就下令三軍造飯,喂飽了馬匹。出雲騎兵枕戈待旦,隻等南風一到,好助白大將軍破城,”古月衣一笑,對白毅的背影長拜。

白毅緩緩回頭

:“好!請古將軍領出雲騎兵的騎射手在我楚衛大陣左側防禦,如果離公引兵突圍,就以箭嵐射住他。”

古月衣臉色肅然:“古月衣得令!”

望著下樓遠去的紫衣背影,息衍看了白毅一眼:“果然不愧晉北五將軍之首,新的風雲人物又起,時間過得好快。”

白毅沒有說話。

七國聯軍終於都彙聚在殤陽關下的時候,殤陽關早已如蟄伏的巨獸被驚醒了。城牆上的箭眼中隱約有人影在閃動,城頭高舉的火把照得殤陽關上仿佛白晝,連漆黑的夜空也被火光所染。南風卷起,城頭大旗淩亂。

“休國岡無畏將軍列陣右翼!”

“陳國費桉將軍列陣左翼!”

“晉北古月衣將軍傳信,出雲騎射的十萬羽箭已經就位!”

“風虎騎兵許基將軍請為先鋒。”

“彭國李隆將軍開抵右翼!”

白毅看了一眼身邊的息衍:“我居中軍,你領後軍。我攻你守,就如當年。”

息衍微笑,拔起插在身後的一麵九尺墨旗。他對著身後揮舞那麵巨大的墨旗時,下唐的一萬七千鐵甲盾手依次散開,在楚衛的三萬槍士背後建築了移動的城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