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因為,”她聲情並茂道,“我要向你們證明,我不是你們以為的那種人。我知道你心裏其實一直都看不起我,但我要告訴你,我一點兒都不比你差!如今我留下,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十四郎君願意提供給我這樣一個機會,便是你們都誤會我,我也要抓住這個機會!”
“機會?”自坐下後,阿愁頭一次開口問道。
林巧兒卻已經不再解釋了,隻以一種認真的眼神看著她道:“你看著吧,我終究不會比你差的!”
直到李穆回來,阿愁將林巧兒被十四郎留下的事告訴他,她才從李穆那裏得知,林巧兒那吐半句留半句的話是個什麼意思。
卻原來,不管林巧兒和十四郎之間有沒有什麼,至少明麵上,她確實是作為十四郎的供奉被留下的。隻是,就李穆的調查,她私底下卻是做了那山寨版的草間集的幕後供奉……
難怪她說什麼不比自己差了。阿愁暗想。
想著林巧兒過來時的種種表現,阿愁忽然有些無語。其實很久以前她就發現了,林巧兒這人很愛演戲。不僅對別人演,也對她自己演,以至於就算身邊沒個觀眾,她自己都能感動自己。今兒來找她時,林巧兒的那番表情動作,便很好地詮釋了一個忍辱負重、臥薪嚐膽的要強女子的形象。
這,算不算是入戲太深?!
隻聽李穆則又道:“十四哥之所以找上她,是因為她跟人吹噓說,你會的她都會。”
阿愁不禁一皺眉頭。
當初她召集一幫年輕梳頭娘子相互習藝的事,早在信裏就跟李穆提過的,所以李穆笑眯眯地看著她道:“你這算不算是‘教會徒弟餓死師傅’?”
阿愁隻略沉默了一下,便很快就想通了。雖然林巧兒的所作所為叫她心裏很不痛快,可當初她教餘小仙她們這些東西時,原就沒想過要藏私。既然是她交出去的東西,別人怎麼利用自是跟她無關了。
於是她豁達一笑,道:“上次花間集的老掌櫃過來,不是說過‘人無我有,人有我新’的話嗎?隻要我這裏始終有新東西出去,自然不怕什麼‘餓死師傅’了。”
李穆的下巴忽地一動。那一刻,他險些忍不住張嘴告訴她,那些充滿後世味道的詞兒,原是他最先講給老掌櫃聽的。
然後,他便看著阿愁鬱悶了。他覺得自己並沒有刻意隱藏自己的秘密,偏這丫頭竟傻到一點都沒有懷疑過他……
不過,當年他之所以會看上她,不正是因為她那一根筋似的認死理嗎?認準了他就隻是他了……
*·*·*
很快,便到了廣陵郡的梳頭娘子們該回去的日子了。
阿愁和梁冰冰都去碼頭送別了眾人,可林巧兒卻並沒有去。
回城時,郭霞便一馬車將阿愁和梁冰冰給裝回了安國公府。
這是阿愁頭一次去安國公府。等到了安國公府,阿愁才知道,原來安國公府和汾陽長公主府僅一牆之隔。且,安國公府一向人丁不旺,竟是除了他們雙胞胎外,便隻有一個一輩子不曾婚娶的庶出叔公幫著兄妹二人照料家事。
於是阿愁這才知道,郭霞那野性子是哪裏養出來的。
不過,話說回來,也虧得郭霞家裏沒有個主事的長輩,才會任由郭霞那般胡鬧著。而因她正對理妝一事樂在其中,家裏又沒人管束,她便直接從府裏挑了七八個和她身材一樣的女孩出來,竟就這麼將人家當成了活體衣架兼“芭比娃娃”來任意擺布。
而雖然阿愁從八-九歲起就認識了李穆,且也曾跟著李穆和宜嘉夫人見識過何為豪奢的生活,可當她隨著郭霞回到安國公府,見識了郭霞那兩大屋子的衣裳,以及數不清的首飾等物時,阿愁才知道,何為真正的豪奢。
作為兩世人,阿愁先還矜持地看著郭霞和梁冰冰二人興致勃勃地打扮那些活“芭比娃娃”,可不過一兩盞茶的時間,小時候因家裏窮而從不曾玩過芭比娃娃的阿愁就忍不住了,也跟著鑽進郭霞那如山似海的錦衣堆裏挑撿起來。
這一世的人們,那衣裳都是整整齊齊疊放在衣箱裏的,於是阿愁便忍不住建議郭霞給自己改造一個步入式衣櫥——當然,對於郭霞來說,則完全是一間步入式衣屋。
因阿愁不擅長形容,倒挺擅長繪畫的,便拿過紙筆開始給郭霞畫起“衣屋”的內部構造,以及後世的人體衣架來。
那郭霞是個急性情,加上國公府裏養著許多行當的供奉,其中便有木匠師傅。於是,阿愁這裏才剛畫好圖樣,郭霞便急不可耐地招來了木匠供奉,命那人照著阿愁的圖樣去打造她的“衣屋”。
可別的還罷了,阿愁畫的那個人體衣架,工匠師傅見都沒見過,卻是怎麼看都不得要領。
他這行家都看不明白,郭霞和梁冰冰就更看不明白了。
就在阿愁費力地向眾人解釋著人體衣架的構造時,丫鬟小紅在外頭通報,說是家主郭雲小公爺帶著客人回來了。
阿愁跟著郭霞出去一看,見那所謂的客人居然是李穆,她頓時就驚得瞪大了眼——這位爺,不是避郭霞唯恐不及的嗎?1
難道是,這塊石頭,真個兒叫郭霞那把火給捂熱了?!
這麼想起時,阿愁忽然就隻覺得心頭一暗。而這陣灰暗,卻是立時又令她悚然一驚。曾經曆過廖莎莎之事的她,豈能不明白,她這是嫉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