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心思深沉的嶽菱兒,還有那愛裝腔作勢的林巧兒不同,阿愁、餘小仙和甜姐兒,這三人都是那種不愛跟人鬥心眼兒的。平常討論著各自的心得時,三人都是有什麼就說什麼,偏另外那二人總藏著掖著,生怕被別人學了自己的什麼寶貝去一般。而,誰都不是傻瓜,所謂人情來往,總該有來才有往,久而久之,阿愁等三人便漸漸疏離了那自私的兩個人,有什麼都隻是自己私下裏討論了。
對此,自己也不願意把自己的心得跟人共享的嶽菱兒並不怎麼在意,她覺得這很公平。
可林巧兒心裏卻別扭了起來。她不說她隻想多占不想付出,倒認為阿愁她們是自私自利,是故意排斥著她,讓她們害怕她最終會比她們出色。這般想著,她便更加咬緊了牙關,拚命精進著手藝,隻盼著終有一天,她要把所有看不起她的人都踩在腳下……
因著阿愁“首創”的眼妝,甜姐兒和餘小仙都想學。於是,第二天,大家從教坊裏散出來後,三人都不回家了,各花了一文錢找了個街邊小僮往家裏送了信後,阿愁便帶著她們去了李穆的別院。
那李穆早就知道阿愁遲早是要搬出夫人府的,所以他也早在別院裏給阿愁另置了一套“實驗室”。阿愁對此自然毫無異議。她師傅莫娘子雖然認為阿愁“受雇”於二十七郎君是不務正業的胡鬧,可因阿愁跟二十七郎君有協議在先,莫娘子便是再怎麼反對,也不好叫阿愁違反職業道德毀約,她便隻好選擇了沉默。
其實李穆進京前,曾借口不放心,想讓阿愁代為看顧一下他名下那些產業的,卻叫阿愁撇著嘴給拒絕了:“術業有專攻,你花大價錢請來的掌櫃,若是不能替你分憂,你還請他做甚?”卻是立時就戳破了李穆的用心。
不過,雖然不願意替李穆做那“管家”,順便幫著看一看門戶,阿愁倒是沒有推脫。不管怎麼說,胖丫可還在別院裏呢。於是,她就隻應承下了一個“看門”的職責。
聽說阿愁來了,原正在廚房裏研究著菜品的胖丫立時便向她師傅告了假,捧著那剛得了師傅表揚的水晶糕去了阿愁的院子。
她進門時,恰正跟同樣聽到消息請假過來的冬哥撞在一處——雖說那銀鏡的製作秘方已經上呈了天家,李穆依舊還是把季銀匠給留在了別院裏。因為除了鏡子之外,他還有些其他東西需要心靈手巧的季銀匠幫他“研發”出來,
聽說沒能找到果兒,胖丫沉默了一會兒,安慰著阿愁道:“這事兒急不來,慢慢打聽吧。”
冬哥一陣期期艾艾後,道:“那個……在教坊裏的,還有猴哥呢。如果能夠找到猴哥,他應該會知道果兒姐姐在哪裏的。”
直到這時阿愁才發現,她把瘦猴給忘了。卻也難怪,瘦猴一直在男院那邊……
“是呢,”她忙應道,“等明兒我再托人打聽打他。他叫什麼名兒?”
胖丫道:“你忘了?他因屬猴,就叫猴兒,因他生得瘦,我們都叫他‘瘦猴’的。”
阿愁眨巴了一下眼,衝著胖丫憨憨一笑。事實上,不是她忘了,而是當初略有自閉的小阿愁,根本就不知道這些事。
李穆在自己別院裏給阿愁布置的那套院子,可要比夫人府裏的奢華多了,竟是一座臨著池塘的兩層小木樓,樓下是阿愁用來待客做試驗的地方,樓上則是裏外兩套頗為奢華的臥室,外間是起居室,裏間的臥室中,更是有著一張奢侈的千工拔步床。
頭一次跟著李穆進到臥室裏,看到那張拔步床時,阿愁當時就呆住了。她腦海裏立時就躍出前一世的往事來——那時候,她跟秦川才剛新婚不久,秦川聽說某個老客棧裏有這麼一張複古的拔步床,便帶著她在那間客棧裏整整住了一個星期……那胡天胡地的一個星期,便是隔了一世,叫她想起來都忍不住要臉紅……
許是因著這聯想,便是李穆早說了她隨時可以留宿,阿愁也再沒有在這小樓裏留宿過。也虧得李穆的別院就在仁豐裏,便是她偶爾做實驗忘了時辰,也不妨礙她趕回周家小樓去睡覺……
因此,就算胖丫央著阿愁今晚留下陪她說話,阿愁依舊沒肯留宿在別院裏。
一夜無話。
次日,阿愁等再去教坊當差時,便再沒有前一天那詭異的平和了。原來搶在五個老梳頭娘子手下的優伶們,如今也看出了其中的門道,自然是不肯再吃虧了。於是乎,和頭一天一樣,隻平靜了一天的順序,又被打亂了。隻是跟頭一天不一樣的是,這一回,是人人都想搶在五個小學徒的名頭下。
這,卻是把那五個無人問津的老梳頭娘子們給氣著了。雖然沒人找她們上妝,倒叫她們全都省了事,可這臉麵上則就掛不住了。於是次日,幾個老梳頭娘子便都跑去嶽娘子那裏告了一狀,隻說五個小學徒目中無人,不尊長上。嶽菱兒則立時反駁道:“又不是我們教唆的,腿長在別人身上,別人愛用誰,我們又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