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皇宮路上, 單調的馬蹄聲在耳邊嘚嘚響, 淩挽夏聽著聽著就覺得自己乏了。
有雙溫暖的手將她攬了過去, 讓她靠在肩膀上, 婦人聲音輕柔慈愛:“挽挽困了再睡會吧。”說罷還用手輕輕拍她。
她就枕在娘親那有熟悉玫瑰香氣的懷裏, 迷糊間看到暖陽從輕晃的車簾縫隙灑落進來, 仿佛還帶有滿城盛放的梨花甜香。
昏昏沉沉間她墜入夢裏, 眼前是團簇的梨花,花瓣似雪,一隻蝴蝶紙鳶歪歪掛在枝椏間。
她伸手想去夠紙鳶, 可怎麼樣都碰不著。
紙鳶被風吹得又要展翅欲飛,她急得著惱,索性趴抱住樹枝往前挪。就在她指尖碰到紙鳶的時候, 卻又突起一陣大風。
她被風迷了眼, 在黑暗中下墜,再睜開眼時發現紙鳶還在高高的枝椏間, 枝椏之上碧空如洗。而她落在一個少年身上。
她還在茫然, 少年清冷的聲音響起:“你是不是該從我身上下來了?”
她這才被驚回神, 手忙腳亂想爬起來, 抬眸間卻被那有雙桃花眼的少年吸引。
十六七歲的少年清貴俊朗, 如戲文上的翩翩公子, 隻是神色太過清冷甚至讓人感到淩厲。
她莫名陷入這雙黑眸裏,想著不是說有雙桃花眼的人都溫柔多情,怎麼從這人身上感覺不到。
漸漸的, 她看到那本是清冷的眸子染了憤怒, 染上了血色。
她心悸著挪開視線,卻也見自己雙手沾滿了鮮血。
正是這惶惶間,夢境中又畫麵一轉。
少年不見了,她眼前畫麵變成了璟王府裏波光粼粼的荷花池,身後有著許多侍衛追趕而來。
在水麵上她看見自己的倒映,妝容精致,神色憤怒而哀戚,發髻上的金鳳步搖顫顫巍巍。紅寶石點綴的鳳眼使得那鳳凰似在泣血。
晃動的步搖從發中掉落墜入湖底,她亦決然躍進水裏。
冰冷的湖水沒頂,胸腔憋悶,她呼吸不過來……她掙紮著,突然有人一聲接一聲喚她,她猛然睜開眼,終於從夢中清醒。
發現自己還是身在馬車上,挽夏大口的喘著氣。
她又夢到前世,與璟王初遇時的怦然心跳,還有淩家遭難後她朝他揮刃,最終投池自盡不圓滿的結局。
在跳入水前她曾想,若能重來,不為璟王妻。然後她再睜眼,發現自己回到十二歲那年…一切真的重頭再來。
“可是又夢魘了?”蘇氏喊醒了女兒,擔憂的給她擦拭額間冷汗。
挽夏斂了斂神,揮去腦海裏那雙清冷的桃花眼,將心尖上蔓延開的刺疼感忽略,對他殘留的情愫也壓到內心深處。
她朝麵容溫婉秀麗的婦人露了笑,輕搖頭。
娘親以為她是三日前驚馬險些跌落,驚嚇過度才總夢魘,其實是她女兒在那後,十二歲的身體裏裝了長到十七歲的靈魂。
蘇氏見女兒隻朝自己笑,伸出指頭戳她腦門:“別以為這會兒裝乖巧我就不說你了,一會到了宮裏,見到皇上貴人們要規矩些,皇上皇後疼愛你卻也不能沒了君臣之禮。沒得讓人以為我們淩家侍寵而嬌。”
“娘親放心,女兒有分寸的。”挽夏認真點頭,抱住娘親的胳膊與她親昵。
蘇氏欣慰的摸她發心。
她回到十二歲,恰好是她父親征戰凱旋的時候。
今日是慶功宴,四品以上官員皆參宴,皇帝又特意下旨讓父親攜家眷赴宴。這是他們淩家的殊榮,也是她父親用熱血換來該得的榮耀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