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笛-9(2 / 2)

塔娜扭頭一看,赫然發現,濺到臉上的原來並非自己的鮮血,而是來自身後偷襲的一匹受傷野狼。

驚魂未定的塔娜這才終於弄明白,剛剛自己的第二箭雖然同樣射中,卻並未將那最後一隻企圖逃走的野狼當場射死。而佯裝已死的野狼,居然趁著剛才在背後打算偷襲,悄無聲息地徑直咬向了自己的脖頸。若不是範羌手疾眼快,自己怕是也已命喪當場。

這時,又聽“當啷”一身,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的範羌再也支撐不住,就連手中的彎刀也已脫落掉在地上,而其本人更是長歎一聲,目光複雜地看著夜幕中的北極星,不知在想著什麼。隻是,其滿是血汙的臉上,既看不出一絲大難不死的狂喜,甚至也找不到任何劫後餘生的慶幸,隻有無限的落寞,仿佛與死了也並無多少分別。

但無論如何,眼見範羌手中的彎刀已然落地,方才對自己也無加害之心,塔娜那顆猛然懸起的心終於徹底放下,想到自己也被範羌救下了一次,心中甚至還湧起了一股暖流。與此同時,伸向腰間匕首的手也緩緩地收了回來。

而看著範羌望向夜幕的空洞眼神,塔娜欲言又止,終究是什麼也沒有說,隻是繼續匆匆檢查了一下丈夫的傷勢。

令人欣慰的是,除了胳膊處受了點兒皮外傷,範羌基本毫發未損,就連臉上的血汙大多也都是狼血。

塔娜鬆了口氣,但當看到範羌胸前的衣衽時,麵色卻又愣了愣,像是心中的懷疑終於被證實了一般,方才心頭略過的暖流,又不禁冷了一半。

隻見,月光下,範羌的衣衽不知從何時起,從前些日子已然改為的匈奴左衽,又改回了漢人習慣的右衽。

死死地盯著那右衽看了一陣,塔娜依舊是什麼也沒有說,隻是默默地借著幫範羌簡單清理傷口的時候,順便幫其又換為了之前的左衽。

而後,塔娜扶起範羌,用隨身帶來的水壺幫其清理了一下臉上的血跡,又簡單處理了一下胳膊上的創口。自始至終,範羌都是乖乖地配合著,沒有任何的反抗。隻是偶爾瞥一眼自己的這位匈奴妻子,目光複雜。

很快,處理完畢的塔娜又將範羌扶上了馬背,拾起父親贈給其的那柄彎刀,準備即刻返回營地。月光下,馬背上的範羌又一次意味深長地望了眼東麵的方向,那荒草地似乎無邊無際、而越發稀疏的荒草,似乎也已昭示著前麵將是毫無生機的死地。不過,範羌黯淡的目光中,卻似乎仍閃爍著尚未徹底熄滅的不甘。

但是,今天終究是徹底失敗了。想到這裏,範羌無奈地低下了頭。

原以為那幾頭狼會向東麵的荒草地深處而去,說明荒草地內一定有著不為人知的隱蔽水源。若能追著狼群的蹤跡,找到它們領地內的水源,就有希望穿越東麵的荒草地,逃離這裏!

雖然此行極其凶險,且希望渺茫,但是想到那些困守孤城的同袍們仍在望眼欲穿地盼望著援軍,心急如焚的範羌實在是連自己的生死也顧不得了。

隻是,隨著又一次的失敗,範羌自己也不知道究竟何時才能逃出這裏,弟兄們又能再堅持多久。

這時,塔娜也已躍上馬背,夫妻二人共乘一馬,由塔娜握著韁繩,開始往回緩緩趕去。

一路上,二人都沒說一句話,範羌失魂落魄地老實待在馬背上,也沒有任何反抗或逃走的舉動,似乎甘願跟著塔娜回去營地,無論等待著自己的將是怎樣的後果。

很快,隨著月亮即將落下、太陽即將升起之際,二人也離開了荒草地,回到了白天時塔娜等人遇到狼群圍攻的小溪旁,距離部落營地已近在咫尺。

而就在這時,前麵忽然閃出了大量的火把,散布在草原之上,像是正在四處尋找著什麼。

很顯然,塔娜和範羌的無故失蹤,還是不幸在天亮前就被人發現了。

看著那些族人們的火把,仍未被發現的塔娜猶豫了一下,瞥了眼身後的丈夫。但範羌卻依舊是一臉坦然,似乎已做好了麵對任何嚴懲的準備。

塔娜沉思片刻,默默歎了口氣後,最終還是吹響了一聲呼哨。

聽到這熟悉的聲響,伴隨著噠噠的大量馬蹄聲,那些散布在草原上的火把立刻紛紛向著塔娜所在的位置趕了過來——

隻見,圍攏而來的火把最前方,正是心急如焚的老頭人。借著火光,一見女兒平安歸來,老頭人不由得大喜過望,可是當其看到女兒身後的範羌時,不由得怒火中燒,大喝道:

“把那範羌給我拿下!”

話音未落,十餘名凶神惡煞的族人便已一擁而上,不由分說地便將範羌狠狠地拽下了馬背。

打量著範羌此刻衣衫不整、頭發也亂糟糟的樣子,顯然是坐實了眾人對其趁夜逃走不成的猜測,不少人已亮出了明晃晃的彎刀,就等著老頭人點頭,就將這辜負了大家夥信任的家夥當場亂刀砍死。

默默看著周圍手握彎刀、殺氣騰騰的眾人,範羌心知,自己這回可能是在劫難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