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箭-11(2 / 2)

看了眼均默不作聲、緊皺眉頭的其他手下,耿恭終於確信了眼前的窘迫處境。

望著麵前這些均以沉默回應的眾人,耿恭不免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無奈。

擺在眼前的事實已經非常清楚,如今隻是表麵上鬥誌高昂的金浦城,實際上已經很難再經受得起匈奴人卷土重來的進攻。縱有高大厚實的城牆,但僅剩的微薄兵力,已注定再也守不住這座堅固的城池,甚至沒有足夠的人馬再發動一次之前那樣的突然夜襲。盡管也曾考慮過會有這一天的可能性,但是耿恭沒有想到的是,這一天到得比預想得還要快。

看來,金浦城的確已經不可守了。也就意味著,自己所麵臨的,似乎隻有棄城而走這唯一的選擇。

不過,棄守金浦城的話,又有哪裏可去?前往位於車師前國的柳中城,與駐守那裏的關寵合兵一處?這倒也是個暫時的辦法,但失去金浦城的掎角之勢、到時隻剩一座孤城的柳中城,獨木難撐,又能守多久?

想到不久之前,同樣是在這座議事廳內,自己曾與主張突圍逃走的竇齊據理力爭,力排眾議地下定了全軍夜襲的決斷。可時至今日,竇齊十有八九已經獨自潛逃,但是昔日與自己並肩夜襲的眾將,卻均已默認了難以堅守、唯有另做打算的唯一出路。

可是,守衛金浦城、保住車師後國,這是當初朝廷交給自己的使命。之前之所以下定決心,堅持拚死一搏,用風險極大的夜襲,努力保住這座金浦城,就是因為此地至關重要的要害位置。

耿恭默默地在心中歎了口氣。

耿破奴、耿毅、耿樂等人說得是眼前無可爭辯的事實,卻不知他們是否放棄金浦城的一係列嚴重後果?

一旦漢軍撤出車師後國,就等於徹底放棄了投靠大漢的車師後國,而且一旦失去了車師後國的關鍵位置,天山以南新近投降大漢的諸多小邦,也將直接暴露在匈奴鐵蹄的兵鋒麵前。最終的結果便是,大漢在西域的多年心血與成就,頃刻之間便會付之東流,曆經數載的苦心布局,也將瞬間瓦解。幾乎整個西域,都將再度回到匈奴人的統治之下。

金浦城已不可守,這是事實。而一旦放棄作為守護車師後國的金浦城,就等於放棄了大漢在西域數年以來的苦心經營,這也是事實。

夾在朝廷重擔與保全將士們性命之間、且無論選哪個都一樣希望渺茫的耿恭,不禁一陣苦笑:也許,朝廷和竇固當初打算僅憑一座金浦城,和自己手下的數百將士,就能借由扼住此地要害、從而守住整個西域的計劃,原本就有些不太實際吧。

陷入兩難境地的全軍將士,正等候著自己的決定。一個足以決定全城所剩無幾的將士們性命,同時也將左右整個西域命運的決定。

“散帳吧。此事容後再議。”

心中猶豫不決、左右為難的耿恭,極為少見地露出了煩悶的表情,潦草地結束了今日的軍議。

麾下各位隊率也極為體諒地相繼告退而出,大概也都很能體會,主位上身兼多個重擔的主將耿恭,入金所承受的巨大壓力。隻不過,並沒有幾人完全清楚耿恭的真正顧慮。在不少將士看來,這位剛剛取得大勝的校尉,隻是有些不太甘心,或者正在暗暗憂慮,棄城而走之後朝廷怪罪下來時對其所要追究的罪責。

無聲之中,人已幾乎散盡。隻不過,就在眾人魚貫而出之時,有一個人,卻走在了人們的最後。待其他人都已走後,反而走向了正坐在主位上扶著眉頭,閉目而思的耿恭,深吸了一口氣,開口言道:

“卑職倒是知道一個去處,足以移師堅守,也可保西域諸國,不至於重新落入匈奴人手中。”

“嗯——?!”

正被此事困擾著的耿恭瞬間睜開了雙眼,同時眼中一亮,定睛一看,麵前所站的,竟然正是剛剛由自己指派為信使的軍吏範羌。

不過,此時耿恭隻顧念著其方才所說的那個足以移師堅守之地,不假思索地追問道:

“在哪裏——?!”

範羌咽了口唾沫,似乎是下定了決心一般,說出了三個字:

“疏勒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