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德·尼克鬆告別華盛頓的那一周,天氣奇冷無比。在1月19日星期四過後,便是肯尼迪的就職典禮,新年的雪花紛紛揚揚地落下。黃昏時分,政府部門結束了一天的工作,雪花鋪滿了大街小巷。雪花輕柔地滑過冬天微藍的黃昏,飄灑到各處。晚上8點,當選總統肯尼迪和妻子到憲法大廳參加音樂會時,厚厚的積雪已將市區覆蓋,連堅挺的“新邊疆派”們也耷拉下了腦袋。雪卻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簌簌地落在士兵們凍得通紅的臉上,他們正忙著用噴火器將風從波多馬克河和潮汐湖一路呼嘯而來,這凜冽的風卷來細密的雪粒。淩晨3點45分,當肯尼迪回到他在喬治敦的寓所不久後,雪漸漸停了,但市內依舊寒氣逼人。雪堆積在華盛頓東北黑人街區的巷道裏,克利夫蘭公園區內的燃油鍋爐也像得了傳染病似的不能正常工作。

星期五中午,氣溫約20華氏度(約零下六七攝氏度),寒風刺骨。凍得發抖的人群等待了20分鍾才盼來了新一任總統,他們歡呼雀躍,想聽聽他即將發表的演講。不過,還得多等一會兒。樞機主教理查德·庫欣在大喇叭裏的祝禱似乎沒完沒了,大家還要挨一陣子凍。像肯尼迪生命中的很多其他篇章一樣,這次就職演講也在一片混亂中拉開序幕。樞機主教祝禱剛結束,講台下麵的電線突然短路了,一股黑煙騰起。特工處長頓時滿臉驚恐,以為整個演講台要爆炸起火。他三次想讓大家躲開,但都忍住了。最後不再冒煙了,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羅伯特·弗羅斯特站起來朗誦一首詩,感覺雪地的反光很刺眼,因此,他不得不脫稿,憑著記憶開始背誦。終於到了12點51分,首席大法官沃倫開始主持宣誓儀式。儀式開始後,現場的狀況大為改觀。宣誓時,總統既沒戴帽子也沒穿大衣,天氣很冷,他的聲音有點發抖,但能立刻聽出是波士頓口音。這位朝氣蓬勃的總統為新政府定下了基調:

讓誓言從此時此地起航,最終影響我們的朋友和敵人。火炬已傳遞給美國的新一代……曆經戰爭、為了和平而受盡磨難的美國人,為我們的古老遺產而備感驕傲。

薩姆·雷伯恩後來說:“他那次演說比林肯的更精彩。”但這多半隻是誇張的場麵話。若說艾森豪威爾統治時期是美國的休養生息階段,那麼現在就將進入一個繼富蘭克林·羅斯福當政期之後的第二個革新時代了。同樣的,年輕人仍是這個時代的主宰者。新的第一夫人恰逢股市大崩潰時出生,她有著驚世的美貌。她丈夫在國會山發表演講時,她就陪在他身旁,溫柔地拍著他的臉輕聲說:“啊,多美好的一天啊,傑克!”

隨後的幾個星期同樣是閃亮的。隨後,瓊·斯沃洛·賴特在描寫搖滾世代的回憶錄中,談到肯尼迪當政時期時寫道:“他是‘我們的’總統,是出生於我們這個世紀的第一個總統,是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總統,而且我們可以肯定地說他將是最好的一個。”對於“新邊疆派”而言,這種信念堅不可摧:沒有人能像他那樣被寄予厚望地當選和就任。

投票支持約翰·菲茨傑拉德·肯尼迪的有34221463人,占總投票者的49.7%。1963年11月他去世後,美國民意測驗顯示,被調查者中有65%的人回憶說當初選的是他。這就是說,有1000多萬選民的看法與其在選舉那天的看法不同。其實,在他去達拉斯之前,選民們就開始改變了。而1963年6月的一次民意測驗表明,隻有59%的人認為三年前投的是民主黨的票。

這一現象並非意外。肯尼迪就任之前,就下定決心要讓更多人支持自己。在當選後到就職前那段時間,肯尼迪閱讀了一部理查德·e·諾伊施塔特所著的學術著作《總統的權力》。作者在書中寫道,行政首腦給公眾留下的印象,“對於大多數選民來說,取決於他們對他的第一印象(這不同於他還是總統候選人的時候)”。肯尼迪決意一開始就給人民留下忠於職守,雷厲風行的良好印象。

在就職遊行中,肯尼迪發現海岸警衛隊中沒有黑人士兵,當即下令展開官方調查。第二天早上,肯尼迪很早就到了自己還空蕩蕩的辦公室,見證自己的內閣宣誓就職。肯尼迪緊緊握住哈裏·杜魯門(這是杜魯門自白宮離任後首次回來)的手,並下達了第一號行政命令,為400萬貧困美國人供給了雙倍的糧食。接下來的幾個星期,新任總統幹勁兒不減。人們總能見到他一邊在走廊快步通過,一邊飛快地下達命令,一會兒站著閱讀文件,一會兒又邁著輕快矯健的步伐跑出去散散步,隨後又急忙飛奔回來,還不忘把指節弄出響聲。詹姆斯·賴斯頓這樣描述肯尼迪執政早期的典型狀態:“除了沒爬上華盛頓紀念碑外,他任何事都沒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