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坊, 位於上宜州的最南部。它東靠大海, 背靠萬妖嶺, 守四海與北行要道, 為曆來眾妖行走必經之處, 然縱使此處地理位置上佳, 卻一直為無主之地。
究其原因, 有三:一乃此處靈氣稀薄;二乃寧坊兩位奇葩鄰居,背後萬妖嶺的知娘妖君,和北側巢鄉的哲棟妖君, 均為妖界一等一難相處的難纏貨,更何況同時與此二人比鄰;最後一點便是,此處距三洲中心及眾多秘境太過偏遠, 消息閉塞。
然而, 就是這樣一處被各方勢力嫌棄的場所,卻在三百年前, 不聲不響的被一名不見經傳的小妖王占為己有, 且奇異的倍受哲棟妖君庇護。
一時間, 上宜州各方勢力意動, 紛紛派出大妖來此一探虛實。但均被寧坊外不知何時出現的護山大陣擋於門外。
麵對銅牆鐵壁般的寧坊, 不少妖修堅持等在坊外, 奈何此間主人太過低調,久閉關不出,時間長了, 眾妖也就漸漸歇下心思。
也因此番未露身形, 在之後的傳聞中,越發為這位寧坊新主添上了幾分神秘色彩。
而現在,就在這處外界皆知靈氣稀薄、實際卻早已靈氣充裕了的護山大陣中,寧坊之主即將出關。
一塵不染的素白洞府中,靜坐著一位雪衫少年。但見他鬢若刀裁、眉如墨畫,五官若無暇美玉,自呈一股高貴清華。
許久,少年緩緩睜眼,懶洋洋的伸了個懶腰,略帶病態的淡粉色唇瓣微揚,露出多年來難得放鬆的笑意。
“怎樣、怎樣?混小子,是不是修複的差不多了?”他識海中一男聲焦急詢問。
景陵慢吞吞點頭,抹掉眼角眨出來的淚意,溫聲道:“雖然本體還有裂縫,修為隨時漏氣,但是已可以支持我近期遠程搜尋煉材,不用擔心隨時變為原形了。”
“甚好、甚好。既如此,那我們就多出去走走,一邊見識見識這花花妖界,一邊尋找煉材和你丟失的一魂一魄。”
景陵不緊不慢的起身,反手將如墨長發挽起,波光流轉間,推開洞府大門。
洞府外藍天如染、素雲似點,神識擴展中可以看到主峰下,他的追隨者們正恭敬俯身、等待著他的出關,嗅著微風拂來的清幽梨花香,本就心情不錯的景陵,唇角越發上揚。
這便是他重回妖界後發展出的勢力,雖隻有這不大的群峰,寥寥四位追隨者,卻已是在他修複本體閑暇時做出的全部努力,可喜可賀。
視線盡頭,屹立於主峰之巔的梨花古木上梨花簌簌,如叢雲漫朵、密密匝匝,古木枝頭,數百枚雪白玉簡於微風習習間,搖曳作響。
景陵的視線在那數百枚玉簡上略微停頓,淡淡滑過,微垂下眼簾,掩住眼底一閃而逝的複雜。
“混小子,你當真不去看看?好歹也是你那幾位忠心耿耿的屬下們費心收集的,且你都已回到妖界三百餘年,還如此放不開,當真好嗎?”
景陵眼角微揚,眉宇抗拒。
他識海中的男音悠悠歎息:“真不知你在抗拒些什麼?就那玉簡中的那點破事,不說妖界中人知道多少,就連你的追隨者們都知道,咳咳……當然我也閑暇時看過。嘿嘿,什麼‘男妖表白不成、終獻忠誠,成為令羽妖君追隨者’啊、什麼‘令羽妖君伏擊哲棟一行,雙方大戰三天三夜’啊、什麼‘蝶妖爬床不成反被逐’啊,哈哈哈,真難以想象,你也曾有過如此豐富絢爛的生活,哈哈哈哈哈!”
白衣少年起步離開的步伐一頓,半晌慢悠悠抬頭:“臭老頭,你剛才說什麼?”
“……啊、哈?我、我、我剛剛說、說錯什麼了嗎?”
景陵蹙眉回身,並未多加解釋,身形一閃,挪至梨花樹下,拽下被.幹晾、累積了三百年的玉簡,一一閱讀。
三百年前,在他躲過眾仙圍攻,攜帶本體、以器靈之身穿過空間亂流後,才發現他竟回到了過去,而這裏已有另一個“自己”,另一個還保有孔雀肉身,未被抽筋剝皮、鍛魂煉魄成為器靈的“自己”。
雖說,這世上隻有“自己”才最了解自己,然而景陵隻要一想到他要去結識曾經的“自己”——那隻自戀到一定境界的孔雀,渾身的汗毛便開始不自覺的生長、綻放。
那種渾身發毛的感覺,噫!他完全不願去想!
所以回到過去的三百年間,他遵守“一山不容二雀、一界不容雙姝”的思想,遠離孔令羽方圓千裏外,致力於占山為王、發展勢力,搜尋能夠修補本體的珍惜煉材和他被割裂的一魂一魄,積極修複本體。隻是讓他的追隨者們隨時關注華峰孔令羽的動向,記錄為玉簡,係在梨花樹下以供他閱讀……
三百年來,除了最開始他看過幾枚外,之後因寒毛綻放的感覺太過酸爽,漸漸棄之不理。但哪想到,最終會得到這番結果。
妖界皆知,華峰孔令羽,仙姿華麗、姿容慵雅,愛慕者如過江之鯽。
然而景陵印象中,他絕未被男妖表白過!那此刻的“男妖表白不成、終獻忠誠,成為令羽妖君追隨者”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