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深處,一座青灰色宅院中傳來尖刻的奚落。
“倒黴的鬼丫頭,鬼節出生的還想出風頭,下輩子吧!”
“還想自薦出山?燒八輩子高香才有機會!”
“就她那點花拳繡腿,連螞蟻都打不過,嘖嘖!虧得師父那麼疼愛她。”
“師父派大師兄和三師姐去是最明智的,那鬼丫頭也不照照鏡子,她哪裏是做殺手的料?”
“命毒就夠了,心也夠毒的,她克死了父母和兄弟姐妹不說,還想克死我們呀!”
園中青木森秀,繁花爭豔,奇石如臥虎,鳥獸散的一群灰錦袍的人皆是年輕男女,一色的黑發高束、銀色肩胄與鉚釘腕帶,腰佩長劍,滿臉冷漠蒼白。
那群人散盡後,一個身著粉褂白裙的窈窕身影從廳內探頭出來,以免被人當麵挖苦,還是等人都走光了再出去比較好。她的兩隻雙丫髻上蝶簪俏麗,絲毫不介意剛才的嘲諷,切——什麼了不起,不就是下山嗎?不讓姑奶奶去,姑奶奶自己去!
剛要邁出第一隻腳,背後虎皮椅上傳來低沉的命令,“彥芷?!”
“師父?”彥芷轉過頭回來,清豔明秀的臉上已露出些怯意。該不會剛才在心裏想什麼師父也能聽到吧?“徒兒剛才不該自薦下山的,徒兒知錯了。”
虎皮椅上的人正是暗影門的門主——江湖人稱冷麵閻王的冷狄秋。他年正五旬,墨藍錦衣罩身,廣袖收腰,英偉不凡。一雙濃眉飛揚入鬢角,一字胡堅毅的薄唇緊抿,氣勢威嚴凜冽,霸氣迫人,透著森寒冷意的鷹眸卻難掩慈愛,“為師累了,你不是剛燉了野雞蘑菇湯嗎?”
彥芷轉而嬌俏一笑,撒嬌地蹦上台階,親昵挽住他的手臂,“嘿嘿,就知道師父嘴饞。”
“剛才師兄師姐們的話你不放在心上就好。”他不禁自責在她年幼時總是鬼丫頭鬼丫頭的她,再加上那群徒弟都不是省油的燈,竟然找來所有鬼節出生的人與她的身世一一比較,因而在整個暗影門裏鬧得一發不可收拾。
“師兄師姐們整天嘮叨,我都習慣了。他們妒忌嘛,誰讓師父疼我,就喜歡喝我燉的野雞蘑菇湯呢!武功我是比不上他們,不過,要打野雞呢,就沒人比得上我了,這賀蘭山中哪隻野雞娶了老婆,哪隻野雞孵蛋生小雞,您的徒兒我都一清二楚!”
在人前從不露笑的冷狄秋不禁大笑,寵溺捏捏她挺秀的鼻子,“嗬嗬嗬……你這鬼丫頭,就知道逗為師開心!”
師徒倆穿過層層院落,進入最僻靜雅致的彥芷軒。
“師父,您先去徒兒房裏坐,徒兒馬上就端湯過來。”
她進入自己的小膳房,打開煲湯的砂鍋,從粉色紗袖內取出一小包藥,倒進鍋內,一邊攪動,一邊嘀咕,“師父,徒兒得罪嘍,您老關了我十五年,我若是再被關下去,就不是您最寵愛的鬼丫頭了!嘿嘿……這是徒兒研製的獨門藥,野雞吃了都能大睡半月,您老健壯的像雄獅,睡個一天半天的沒問題了。”
就這樣,冷狄秋被放倒在羅漢榻上,彥芷利落收拾了吃的喝的穿的,備好馬,尾隨著大師兄和三師姐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