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沅見楊寄一強都不敢強,心裏的火氣消了多半,叫外頭的宮女和仆婦們把一群嘰嘰喳喳的皇子皇孫們給邀出去了。宮殿裏靜了下來,沈沅平了平氣,問:“陛下,你如今不是秣陵城裏的小混混了,天下那麼多人,翹首盼望著你做他們心中的明君天子,讓戰亂了幾十年的這個國家,能夠安居樂業,社稷興旺!”
楊寄趕緊點頭。沈沅又說:“今兒我接到二兄從洞庭湖上寄來的家書,他和阿音又生了個女兒,不過,還是心係廟堂,切切地勸你勤勉朝政。你看你呢,到現在都沒能改掉玩樗蒲賭博的壞毛病!”她對外麵喊:“把陛下的奏章都送到這裏來批閱!”
外頭腳步聲紛至遝來,一會兒,黃門宦官們竟然送來了七八摞高度盈尺的奏章,整整齊齊堆放在楊寄剛剛才玩樗蒲的案幾上。楊寄目瞪口呆,但接下來更加呆若木雞,因為沈沅諄諄道:“天下之事,唯在勤勉。二兄勸我要做個賢後,要常常敦促你勤政。他說,凡事一日清,日日清,苟日新,日日新。每天的折子要每天批完。批閱要細致,每份少說得寫個三五百字的批紅——你看,你不是在讀《文心雕龍》嗎?也正好寫著練練筆……”
楊寄早已欲哭無淚,沈沅卻很積極地挽起袖子,幫他磨好墨、掭好筆,打開了一份折子,抹得平平展展的。楊寄嘴裏含著樗蒲骰子,眼前是聱牙詰屈的文章,手上是如重千斤的禦筆……媽的,他暗暗罵著,天天讀這些難懂的文章就夠受了,還要命題寫那麼多字!想到沈嶺此刻偎紅倚翠,在景色優美的洞庭湖上泛舟遊玩,又不差錢,又有閑暇,又沒人敢欺負,還有心愛之人相伴終身……日子過得不知有多舒坦!
他楊寄呢?
說了都是淚!
燈火漸次在寬廣的太初宮亮了起來。顯陽殿是皇後所居,但皇帝日常批閱奏折以及燕居的寢宮就在這裏,所以格外燈火輝煌。楊寄兩眼昏花,終於把麵前的七八座大山給搬走了。沈沅溫軟棉厚的手輕輕撫到楊寄的肩膀上,柔柔地為他按摩起來。楊寄這才放鬆下來,享受皇後對他的溫柔,他吐出嘴裏一直沒敢吐出來的那顆樗蒲骰子丟在地上,長歎了一聲。
沈沅立刻瞪起眼:“怎麼,生我氣了?”
楊寄笑道:“哪裏敢!有老婆管,就跟小時候有阿母管一個樣!”
沈沅啐了一口:“我年紀可以當你阿母嗎?”
“要是論年齡,你不是才十八的模樣嘛!”楊寄握著肩膀上那隻手,手指頭圓潤得象牙雕就一般,他咽了口口水,真想含一含才好。
“呸!”沈沅輕輕推了他一下,哪裏撼得動,自己身子一歪,差點被反推力推倒了。
“當心!”楊寄伸手去扶,卻扶在她腰上,他的臉曖昧地貼在沈沅的胸前,圓圓的兩峰呼之欲出,讓這位戰馬上揮灑颯爽、穩如泰山的皇帝,連坐都坐不穩了,半真半假地一個踉蹌,就擁著沈沅倒了下去。
“這是幹什麼?”沈沅故意問。
楊寄一雙手又要捧、又要扶、又要攬、又要摸,又要解衣帶——還是解兩個人的衣帶,怎麼忙得過來!因而連嘴都來不及說話了,隻顧尋著了那兩片唇,盡力地含吮、包裹、試探、深入淺出。
沈沅便也不說話,任晚風拂起絳紗帳,任燭光閃動雲母屏,任沉沉的宮香熏人欲醉,他的熱吻更是愜意得不真實。她不知自己是不是又陷入了一場夢幻,一場美麗無儔的夢幻,一場願醉不願醒的夢幻……
但是沈沅畢竟是沈沅,她要的,唯有真實。此刻無法證明自己已經沉淪迷醉的靈魂是否真實,隻好在那神奇得如同廣陵潮水般高漲起來的湧動感中,輕輕地把牙齒齧在對麵的肩膀上。肩膀的肌肉堅實而有彈性,她的牙齒稍有任性地用了些力氣,對麵那人笑微微道:“嘿,牙又癢癢了?”
他俯首在她耳邊喃喃地說:“你不是問我幹什麼嗎?曾經啊,我賭輸了,不甘心啊,又賭了一次,又輸了,還是不甘心啊,然後就贏了……”他一個挺身,目光灼灼,雙臂有力,仿佛宣示著他贏得天下,贏得愛人,是世間最最成功的賭棍。這樣的自信,終於把她帶上澎湃潮水的最高峰去了。
沒錯,這一切都是真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