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各位應該都明白今天召開這個會議的目的了。”唐弈緩緩開口，“之前我已召開過小範圍的會議，現在就要聽聽大家的意見。”
其他人立刻竊竊私語起來，我靜靜地看著眾人，麵無表情。
“大家認為應該怎麼處理，可以隨意發表意見。”唐弈又加了一句。
會議持續了兩個小時，大致可分為三派：認為應該重懲以肅法紀的；認為曾經有功，不適合重罰，以免其他元老寒心的；模棱兩可立場不明確的。
我沒有發表任何意見，雖然唐弈重視我，可是在職位上我和這些高管依然相去甚遠，在資曆上更不用說，而且我已經預見到結果，又何必多說？唐弈此舉隻是給大家打個預防針而已，至於最後會怎麼做，他已經有所決定。我也相信，別看目前有三種意見，一旦唐弈亮出自己的意見，所有高管都會紛紛應和。顧德明又不是他們什麼人，他們不可能替他力爭到底，這就是現實，因為唐弈是這個集團的主宰。
“唉，我看顧德明這次是完了。”散會後，一位高管感歎道。
“誰叫他自己出了這樣的事呢？”蔣浩歎口氣說，估計有種兔死狐悲的感覺吧，“算了，先去吃飯吧。”蔣浩邀請我道，“林雲，晚上沒有安排吧？跟我們一起去吃飯？”
我點點頭，晚上便隨他們去了一家土菜館。
“林雲，這幾天你也不好過吧？總裁有沒有心情不好？”蔣浩關心地問。
“總裁怎麼可能那麼情緒化呢，更加不可能對我心情不好了，又不是我犯了錯。”我邊吃邊漫不經心地回答。
“前兩天董事長來公司了吧？”張浩飛問，“董事長好幾年都不來公司了。”
“是啊，我第一次見到董事長呢。”我興奮地說。
“董事長是因為顧德明的事情吧？這顧德明可是董事長一手提拔起來的人，感情自是不比其他後加入公司的高管啊。”蔣浩說。
“我也不知道，他們關了門在談，可能因為這個事情吧。”
“對顧德明這個事情，總裁怎麼看呢？”
我心裏一笑，終於來了，既然你們又怕得罪唐文濤，又怕唐弈不滿，那麼我就堅定一下你們那顆搖擺不定的心吧。
“總裁這個人賞罰分明，又最痛恨這些事情，當然偏向按照公司規定處理了。”我裝作不經意地脫口而出。
幾位高管相互看了一眼，蔣浩繼續說：“那董事長應該是想保顧德明的吧？總裁難道不顧董事長的情麵？”
“蔣總監，總裁是董事長唯一的兒子，你說是外人親還是自己的兒子親？董事長連公司都交給總裁了，又怎麼可能過分幹涉總裁的決定呢？再說了，就算幹涉了，也不會次次都來幹涉啊。”
他們聽完一愣，估計沒想到我會這麼直白地跟他們說話吧。我清楚我的話必然已經在他們心裏激起波瀾，因為我說的句句都是不可否認的事實。我想聽了這番話，他們應該知道該站在誰這邊了。
果然，第二天的決策會議上，除了某幾個沒有表態的高管之外，眾高管紛紛表態應該按照公司規定處理。
唐弈微笑著環顧眾人，點頭道：“那就按照大家的意見辦。”
“林雲，你說為什麼突然大家意見一致了？”唐弈坐在老板椅裏，心情不錯地問我。
“那還用問？估計看出你想這麼做唄。”我一邊整理桌上的文件，一邊輕描淡寫地說道，“為什麼你遲遲不表態呢？”
“傻瓜，身處我這個位置怎麼可以隨便表態呢？除非最後的意見和我的背道而馳我才會表態，如果他們的意見正是我心中所想，我又何須表態？”唐弈寵溺地說，“這話我隻有對你才會說。”
我的確相信這話唐弈隻會對我說，我猜得一點也沒錯，唐弈能管理這麼一個龐大的集團，又怎麼可能是那些女孩子眼中溫和沉默仁慈的總裁呢？
“董事長那邊，你打算怎麼辦？”
“今天的決定是大家一致同意的，董事長也隻能接受。”唐弈衝我笑笑說。
我怎麼感覺到一種兒子設計老子的意味呢。
下午，唐文濤再度出現。從他嚴肅的神色看來，應該已經知道會議的結果了。
“唐弈，你一定要這麼做嗎？”唐文濤一進來就問，沒有理會我還在旁邊。
“這是大家的決定，並非我一個人說了算。”唐弈淡淡地說。
“你真的一定要按照公司規定處理？”唐文濤皺著眉頭問。
“這個規定好像還是您在的時候定的。”唐弈提醒道。
唐文濤一時語塞，“可是你知不知道如果按照公司規定處理，就意味著把他送進牢裏。他好歹跟了我這麼多年，你於心何忍？”
送進牢裏？我手忍不住一抖，唐弈不會的吧？
“他做之前就應該想到這個後果！”唐弈麵無表情地說。
“唐弈，你真的要這麼做嗎？”唐文濤再次問。
唐弈沒有說話，氣氛一時有點尷尬。
“顧德明畢竟服務公司多年，有過不少功勞。”唐文濤語重心長地說。
“對，他是在公司服務多年，但是在他有功的時候公司已經給予他相應的榮譽和地位，功不能一直論，賞罰必須分明。”唐弈說完，笑著看了我一眼。
唐文濤也忍不住抬頭看了我一眼。我一驚，立刻把眼簾垂了下來。估計唐文濤也能感受得到唐弈對我的重視，兩人這樣的談話，都留下我作為旁聽者。
“林雲，你說呢？”唐弈笑著問我。
唐文濤也注視著我，等待著我的回答。
“總裁，我覺得您要按照公司規定處理，這沒錯。董事長顧念舊情希望您從輕發落也沒錯。我覺得讓顧總監退回公司的財產，讓他另謀發展吧，法律責任就別追究了，公司也不能一點都不念過去的情分啊。”我邊說邊小心翼翼地觀察唐文濤的反應。我看到唐文濤微微點了點頭，知道自己所說甚合他心意，再看唐弈也沒有不高興的神色。
“唐弈，連你身邊的人都認為不應該追究法律責任，你就不能網開一麵嗎？”從唐文濤的語氣中完全感受不到一個父親的威嚴，看來唐弈在家中的地位是不可否認的。
“既然連林雲都這麼認為，那法律責任我就不追究了，但是其他處罰不能再少。”唐弈一錘定音地說。
唐文濤歎了口氣，終於沒再說什麼。
“林雲，你送董事長出去吧。”唐弈吩咐道。
我依言引著唐文濤出來。
“唐弈對你很是信任，你在他身邊要好好輔助他啊。”唐文濤溫和地說。
“是，董事長。”
送走唐文濤，我鎖上門，回到唐弈辦公室。
“送走董事長了？”
我點點頭。
“他有沒有跟你說什麼？”
我看了唐弈一眼，看來他是故意讓我送唐文濤的。
“他說你對我很信任，要我好好輔助你。”我尚搞不清這對父子的相處模式，還是實話實說比較好。
“看來剛才你的話很合他心意。”唐弈笑著說。
我回他一笑，“其實你根本就沒打算追究顧總監的法律責任是不是？”
“還是你聰明。”唐弈讚賞地一笑。
“那你為什麼不老實告訴董事長呢？”
唐弈愛憐地一笑，“傻瓜，我這還不是為了你啊，我本來就沒打算追究顧德明的法律責任，我這人還沒這麼絕情，我就是要董事長親自來找我，我引導你替顧德明求情，還不是為了讓你在他麵前留個好印象啊，未來我們在一起也順當得多。”
為了我你就設計你的父親？我不置可否地撇撇嘴。
第二天，唐弈就安排了出差。我知道他是怕顧德明或者顧德明的家人求情，躲清淨去了。
本來剛揭露此事時，顧德明第一個找的就是唐文濤，一次都沒有找過唐弈。但是事已至此，他很清楚唐弈才是決策人。其實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已經不可能再有回旋的餘地，隻是做最後的掙紮是人固有的本性吧。
果不其然，顧德明還是打算再做最後的一搏。
“林小姐，以前的銷售總監來找總裁。”保安在內線裏說，“是否讓他上來呢？”
我簡短地說：“請他上來。”
“林雲，總裁在嗎？”顧德明訕訕地問，估計他也清楚整個集團目前沒有人不知道他的事情。
“總裁他出差了。”我笑著說。
人生真是無常。半個月前，顧德明還是意氣風發的銷售總監，半個月後卻險些淪為階下囚。
“那他……什麼時候回來？”顧德明訥訥地問。
我看了他一眼，為了避免他繼續糾纏，決定快刀斬亂麻，“顧總監，有些話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顧德明疑惑地看了我一眼，點了點頭說：“我現在這個地步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呢。”
“顧總監，其實我覺得您大可不必再找總裁，總裁的脾氣您不是不知道，他做了決定就不可能再更改，他沒有追究法律責任，已經是網開一麵了，徒勞無功的事情其實做了也沒意義，我覺得您應該多考慮一下將來。總裁選擇這個時候出差，其實也說明了他的態度。”我平靜地說。
顧德明頹廢地歎了口氣，不得不認同我的話。
“林雲，我知道你說的有道理，其實我也清楚總裁不可能改變決定，我今天來主要是想跟他懺悔。”
我定定地看著顧德明，分析著他話裏有多少可信度。他真的會懺悔嗎？那他當初做的時候考慮過他會有今天嗎？
“林雲，我知道總裁肯定不願意再見到我，你能幫我把這封信轉交給他嗎？”顧德明神色凝重地遞給我一封信。
“當然可以。”我笑著點點頭，目送他出去。
顧德明一走，我就撕開信，看了起來。無非是回顧過去董事長如何提拔他，他如何為公司盡心，如何對公司感情深切，如何懺悔自己一時迷了心竅等等。唐弈不會看，即使看了也不會有任何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