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嫂, 這周家真不是我挑剔, 跟我們家比, 他們家家底是清白, 但周家的姑娘名聲實在是太差了, 那周家二姑娘小小年紀就跟男人私奔了, 不然這個周家大姑娘怎麼都到二十了還沒嫁人啊, 您也不想想我們家常瑞是什麼人……”常大嫂拉著媒婆坐下，附耳低聲過來：“周家姑娘想進我常家大門，也可以, 比照王家的多兩倍嫁妝就行了！”德行沒有，錢來補唄。
王家？還比王家多兩倍？
劉媒婆被常大嫂獅子大張口惹怒，臉上瞬時沒了笑, 她本是個笑麵虎, 此刻板起麵孔也頗能唬人，撒開了常大嫂的手, 搖了搖頭：“常家的, 老嫂子今兒可得說你兩句, 這, 你可就不對了, 按周家來說, 算是你家高攀了……”
“我家高攀？就算他周家是醫家又怎樣，周老大夫已經不在了，周伏也去了, 那周家大姑娘已經二十了, 妹妹還跟人私奔了，怎麼倒成了我家高攀了，現在我肯談，不過是看在周老大夫給我公公看過病，不然誰肯要這樣的兒媳？”
“那常大嫂，你可別後悔啊！”劉媒婆作勢站了起來。
“後悔，走著瞧，不知道誰後悔！”常氏語氣強硬，心裏倒是緊張起來。
正說著院子裏傳來一陣沙啞的咳嗽聲，如生鏽的鋸子在鋸木頭一般。
這咳嗽一起，常大嫂就急忙上前掀開了厚厚的門簾，一個穿著灰白長衫的清瘦男子捂著嘴，進了屋來。
“兒啊，你怎麼出來了！”常大嫂忙將兒子領進屋，又急著給兒子倒水，視線再也沒離開過自家兒子。
那劉媒婆走街串戶的，也算有些見識，卻第一次見這麼俊俏的男人，隻是這身子板看起來太瘦弱了。
如今大梁不太平，加上皇帝重武輕文，這樣羸弱的男人，怕是不好找媳婦。
劉媒婆在心裏又嘀咕了一句：可實在是俊啊。
武威郡地處大梁的邊境，城裏多的是長相勇猛的兵士，少見這樣的文弱男兒，難怪這兒的鄉鄰都說，這常家大郎比姑娘都俊俏。
媒婆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俊臉瞧，倒是忘了剛剛撂下的狠話：“常家大郎長得這麼好人，婚事確實應該好好掂量，你們家祖上是當過官的，可在這武威流放二十年了，就算有學問也不能出去考試當官，你想想不找周家這樣識文斷字的，難道真要娶個軍戶或者農戶的女兒不成？”媒婆說的倒是實話，說完就十分真誠地望著常大嫂，希望她別抱什麼不切實際的願望：“這城裏如今亂成什麼樣子，你也出去瞧瞧，咱們武威多少兒郎娶不上媳婦，你也出去打聽打聽，這周家你都看不上，這再往上的人家也看不上你家的，你這樣不就把兒子給耽誤了嗎？”
“我兒子你也看到了，我們也是虎落平陽，我……我……”常大嫂猶豫起來，不知道該如何選擇。
他家之前是什麼樣的光景，兒子不知道，她可是曆曆在目，若是還在以前，這周家的姑娘給她家當丫鬟都不配，如今倒成了兒子最好的選擇了，怎麼能叫她忍心！
可這媒婆的話也太毒了，她也怕耽誤自己兒子啊。
“周家姑娘如果識字就可以了，娘，應了吧。”常瑞蒼白著臉，點了點頭，他自小身子就不好，說話也有些有氣無力，尤其剛剛出門嗆了一口涼風，一下子就咳嗽起來。
劉媒婆臉上樂開了花，要是人人都像常家大郎這麼好說話，那能少她多少口舌啊！
劉媒婆大笑著拍了拍手，應了聲好就往外跑，那速度讓常大嫂想攔都攔不住。
劉媒婆……竟然就這樣跑走了！
原本有些動搖的常大嫂頭一下子就疼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