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齊帝都洛邑,王城紫台。
簾外雨潺潺,一陣陣徹骨的陰風刮過。得王上聖寵不衰的貴妃餘氏在紫曦宮中即將臨盆。高高的灰黑色宮牆遮住天空上的慘淡月光,紫曦宮中陰沉的嚇人。黑暗籠罩中,長長的甬道上無數的太醫宮女來來回回的穿梭,渺小如同螻蟻。
此刻,若有宮人途徑王宮中心的銅雀台,必會被眼前景象驚住。安放在銅雀台上的金雀本由赤金打造,此刻卻散出一輪輪紫芒,遮住那刺目的金色光芒,金雀眼中竟緩緩有紫色閃動,似要落淚。
天地異象,似乎都是為了小公主的出生慶賀。
紫者,龍也,鳳也。可龍可鳳。也罷,龍罷鳳罷,在旁人看來,皆是富貴無疆。
而此時,遠在百裏之外的北齊邊境鄀都,卻是漫山遍野的哀號。黃河洶湧咆哮,高高的山丘上,北齊桓王墨夷聞人,一身金色鎧甲,此刻竟被染成暗紅色,手中寶劍沾滿鮮血,早已不複往昔光彩,金色通天冠高高聳立,麵上的憔悴和不甘那樣明顯。鄀都的山丘下,躺滿了北胤兵的屍體,向南看去,黃河之水自天上來,黃色中夾雜著暗紅,連黃河水都被這場慘烈的戰爭變色咆哮。
幾個親信從山下戰場上爬回來,沾滿鮮血的手,抓住他的袍子,厲聲喊道:“大王,快走。十萬大軍現金隻餘二萬,援軍被大水阻隔遲遲未到,屬下派了一支精銳之師護送皇上回帝都。大王,來日勿忘為我等報仇,殺死殷若虛那老狗,為我等報仇啊!”
墨夷聞人兀自站立著,十萬,隻餘兩萬,不顧屬下人的提議,高舉長劍,喊道:“有朕在一日,定與南齊永為仇讎。來日誅爾如殺一狗耳!”
話音未落,一隻長箭破空而來,直直對準墨夷聞人的心口。長箭自黃河升騰的霧氣中飛來,等反應過來,早已來不及閃避,一滴濁淚流過,墨夷聞人暗暗一聲:“天要亡我啊。”是啊,十萬大軍對壘南齊五萬精銳應是必勝,可是一場山洪,硬生生亡掉一半士兵,餘下的非傷即病。而後洪水封路,糧草無法運達,硬撐了一個月大水仍未退去。可是黃河之南的南齊,不僅借助濃霧,用弓弩攻擊,絲毫未有死傷,還等來了薑國援兵。如此……當真天要亡北胤。
然後就在這時,身邊的人以血肉之軀擋住這一狠辣攻擊,箭身貫穿人身,血肉橫濺。
又一箭破空前來,身邊的人將墨夷聞人撲倒躲過。
墨夷聞人從大灘鮮血中爬起,托住柳公。柳公目眥欲裂,撐住最後一口氣,喊道:“大王,照顧彌雅,老臣死而無憾。餘貴妃!皇上不可不防貴妃啊!”
墨夷聞人怔住,柳公隨後倒下,眼睛久久不能合上。
幾個親信正準備攙扶著墨夷聞人退去時,忽然,黃河之南一聲爆響。
黃河決堤,天怒也。
此時,黃河之南的九天闕陳兵十萬,大水裹夾著泥沙洶湧襲擊南岸,士兵四散奔逃。墨夷聞人雙臂高振,“天不亡我,凱旋之音啊。”
南岸,無數人被大水裹挾入了黃河,哀嚎聲遍野,形勢陡然轉變。南齊與薑國,一下淪為弱勢,若是此刻北齊援軍趕至,絕無什麼好果子吃。
中軍大帳,一身暗黑色盔甲,手上的金色弓弩還未來得及放下,滿目寒霜。在黑暗籠罩中,男子的凜冽氣息占領著整個大帳,英挺的眉眼帶著帝王之氣,紫色重瞳中隱隱散發出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