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後的一段時間裏,沈佳人一直處於一種清醒與模糊狀態,呆呆坐在手術室門前的椅子上。有人來跟她說話,她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隻見他們的嘴巴一張一合,他們給食物她就吃給水她就喝。
唯一清醒的是,要守著行李,沈良生和沈佳人的行李。
沈佳人怕他一回來,找不到行李,他們沒法上路。
就這樣過了幾天,有人把一個冰涼的小罐子放到沈佳人手裏,上麵貼著張照片,是身份證上沈良生微笑的俊臉。
沈佳人把它用布包起來,沈良生是那麼怕冷的一個人。
他們把沈佳人帶到警察局,有個小警察坐在她麵前對她說:“這次事故我們調查過了,主要原因發生在酒後駕駛的大貨車司機身上。”
“經過我們警方走訪調查,再現了車禍情景。你爸爸沈先生買完東西後橫穿馬路,這時黑色轎車從100米處駛來。黑色轎車的刹車不知道為什麼失靈,為了不撞上沈先生緊急往右拐,正巧被超速的大貨車撞上。”
“總的來說你爸,是被大貨車撞的。黑色轎車那一家子兩死一傷,就剩個七歲的小男孩。你們,唉,真是——大貨車司機已經當場死亡,他是個無業遊民又沒有親人朋友。你爸沒有買保險,所以沒辦法得到賠償。可你爸也有錯,亂闖紅燈——”
後麵他的話沈佳人已經聽不到了,她隻聽到自己的尖叫:“他怎麼能就這麼死了呢,他害死了沈良生他怎麼能就死了呢?”
許是沈佳人表情太過猙獰,小警察連忙安撫她。過後他說:“這有份死亡事故書,你簽下名。咦事故書去哪了?我去找找你在這等我一下。”
沈佳人看著小警察慢慢走遠,手裏傳來的溫度在提醒著她,這罐子好冷好涼。
沈佳人緊緊抱著它,提著行李出了警察局。
“哎小朋友你怎麼跑了,你等下你等下,”那警察在她身後不停地喊,“你還沒簽字呢等一下——”
他越叫沈佳人越跑得飛快,她不簽她不簽,什麼死亡事故書,沈良生沒有死,他還好好的,還好好的在家裏等著她回來。
這樣一想,更加跑得飛快,遠遠地把小警察甩在後麵。
沈佳人抱著那冰冷的罐子提著行李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行走著,她太過悲傷了,滿腦子的傷春悲秋,以至於一輛黑色四輪停在她身旁都沒發覺。
這要是換在平常,肯定是要狠狠踹上一腳的。
不知道睡了多久,紀芩川覺得自己全身都要散架了,他的眼睛在眼皮下動了動,想要睜開看看自己現在在哪裏,但眼皮太沉重了,根本睜不開。
他的腦子還有一絲清醒。
從自己出生到現在從未見過麵的爺爺前幾天打電話給爸爸,說原諒爸爸跟媽媽當年的私奔,讓他們回家,一家人從今往後好好地生活。第二天一大早爸爸媽媽就收拾好東西驅車往家趕。
當年爸爸不顧家裏人反對跟在舞廳唱歌的媽媽結婚,爺爺一氣之下跟爸爸斷絕父子關係,八年來,兩人從未聯係過。他知道爸爸媽媽心裏一直想得到家裏人的原諒,爺爺的電話無疑是個大驚喜。看著爸爸媽媽開心的臉,紀芩川自己也覺得很開心。
開車經過火車站時坐在後座的紀芩川看到一個跟爸爸差不多大的男人準備橫穿馬路,他還沒說話就聽到爸爸焦急地喊了一句:“刹車失靈了,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媽媽驚恐地看著前方,聲音破口而出,“那怎麼——”話還沒說完,爸爸猛地轉動方向盤。
還好,沒有撞到那個人。
他還來不及高興太久,就聽到“砰”地一聲巨響,猛烈的撞擊讓他差點覺得自己就要死掉,還好媽媽緊緊地抱住他。他想叫聲媽媽,卻怎麼也說不出話來。
迷迷糊糊中紀芩川好像看到有很多刺眼的白光在頭頂停留,有人在他身邊說著什麼。他想問他們爸爸媽媽呢,可大腦傳來的痛覺讓他眼皮很重,下一秒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