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當大仇已經得報,林家和祁王的舊案已經大白於天下的時候,麵對新一輪的國難,梅長蘇決然的放棄了藺晨向他描述的,那個瀟灑於山水間的後半生。
可是作為他的好兄弟,藺晨也是無論如何做不了這個決定啊,他知道一旦他今天答應了梅長蘇的請求,那麼以後,他又如何來麵對梅長蘇身邊的每一個關心他的人?
“誰認識林殊?我萬辛萬苦想讓他活下去的那個朋友,不是林殊……你自己也曾經說過,林殊早就死了,為了讓一個死人複活三個月,你要終結掉自己嗎?”
“林殊雖死,屬於林殊地責任不能死。但有一絲林氏風骨存世,便不容大梁北境有失,不容江山殘破,百姓流離。藺晨,很對不起,我答應了你,卻又要食言……
可我真的需要這三個月。就公義而言,北境烽火正熾,朝中無將可派,我身為林氏後人,豈能坐視不理,苟延性命於山水之間?從私心來講,雖然有你,但我終究已是去日無多,如能重披戰甲,再馳沙場,也算此生了無遺憾,所得之處,隻怕遠遠勝過了所失……
冰續草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奇藥,上天讓聶鐸找到它,便是許我這最後三個月,可以暫離病體,重溫往日豪情。藺晨,我們不言大義,不說家國百姓,單就我這點心願,也請你成全。”
無論藺晨怎麼說,梅長蘇總有一萬個理由在等著他,藺晨知道他的脾氣,如果是他真正決定好了的,沒有誰能夠將他這頭倔牛拉回來。
林氏風骨是他一生的信仰,同樣,也支撐著他不惜透支生命重回戰場,為守大梁北境不失,耗盡最後的力量。
埋骨梅嶺,該是林殊的結局,卻也大概,是梅長蘇最心甘情願的歸宿。林殊那樣子的人,生來就該是屬於金戈鐵馬的,沙場上的熱血直接才是他應有的模樣。
做了十三年機關算盡的梅長蘇,大概,也耗盡了他本就所剩無幾的生命。
當梅長蘇說出“人生在世,終究一死。藺晨,我已經準備好了”這句話後,藺晨終究還是答應了。
“外頭的募兵處大概還沒關吧,我去報名,我答應過要陪你到最後一日。你雖食言,我卻不能失信,等有了軍職。請梅大人召我去當個親兵吧。”
這是藺晨離開之後的最後一句話,高銘心想,此刻,藺晨的內心想必也是痛苦不堪的吧,可是那又能怎麼樣呢?梅長蘇的決定,他有什麼資格去阻擋呢?
《琅琊榜》令高銘確確實實、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什麼是遺憾。而最令他悲傷難抑的,便是林殊。
他熬過生死關,一身病骨、無雙智謀,背負起這冤屈、苦難、仇恨,殫精竭慮,最終幫助景琰成為太子、為赤焰軍平冤昭雪。雖然他成功了,但這中間經曆的多少苦難,都令他心疼難抑。
就從身體方麵說,他曾經有多矯健,如今就有多病弱。他曾經有多意氣風發、又有多驕傲?這巨大的落差,旁人看著都受不了,小殊自己心裏又是怎樣渡過的呢?
明明才與好兄弟相認,都沒來得及聊幾句話,就已天人永隔;明明可以再多活幾年,卻執意參軍;明明已經做到如此壯舉,卻仍將自己的最後一腔熱血揮灑沙場。
也許正是因為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結局,所以,梅長蘇簡直把自己變成了孤家寡人。
飛流遇到他,是飛流的幸運,但是又何嚐不是梅長蘇的幸運呢?在他孤身遊走於黑暗邊緣的時候,一直有一個單純如白紙的少年在他身邊,給他全部的溫暖和陪伴——某種程度上而言,梅長蘇也是依賴飛流的吧。
曾經霓凰郡主是他心裏的摯愛和支撐,隻是當梅長蘇發現自己完全給不了這個近乎完美的女孩子任何未來的時候,他選擇了放手,選擇了成全。
對宮羽,梅長蘇也一直是冷冷淡淡的。我一直相信,在藺晨向他描述那一段遊山玩水的歲月時,他看到的未來裏,一定有宮羽的琴聲。隻是,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如果。所有人的未來裏,終究都沒有了梅長蘇的存在。
高銘想象著,當梅長蘇逝去之後,飛流,霓凰,蒙摯,藺晨,宮羽,蕭景琰,言豫津等等這些人又將如何去麵對他的死亡呢?
斯人已去,唯一剩下的,恐怕也隻有曾經那一段段刻骨銘心的回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