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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後記:

“蛹化成蝶”心自開

——讀吳佳駿的散文集《巴渝記事》

王兆勝

現在的年輕散文作家有一個共同點,即對於散文創新非常熱衷,於是他們往往清一色地追“新”求“奇”。這種風尚的優點在於,因為不滿,所以希望變革,並有一種“舍我其誰”的勇氣;其不足之處在於,許多人的寫作是屬於流行風的,無根、缺乏心靈的參與、也沒有穩定的價值觀,這就必然帶來散文的空浮與虛妄。吳佳駿的散文可能是個例外,作者雖然年輕,但他不跟風、不浮躁、不使才,完全是立足於大地之上,手挽白雲和長風,讓自己的心靈傾聽來自天地人間的歌吟,他甚至能以一顆孤獨之心體悟到,“黑夜”是怎樣慢慢地將生命開放成“白晝”這朵美麗的花朵的。

與許多年輕人甚至年長者不同,吳佳駿出身於貧窮落後的鄉村,並且因為種種原因,他深切體會到了鄉村、家庭、父母、姐弟,還有諸多生活卑微者的血淚與悲歌,而自己苦難與艱辛的童年、少年和青年時光,又為此塗上了不無悲涼甚至絕望的色調!這讓我們感到吳佳駿的散文中始終有一條悲歎與憂傷的河,在你的心裏汩汩流淌。不論是父親的病,還是鄉親的病;不論是母親的辛勞,還是水車山屋中老人的苦難遭遇;不論是饑餓的人,還是螞蚱與牛的悲傷;不論是姐姐希望的破滅,還是“我”的希望的追索,都是如此!像泰山挑夫永遠都在無休止的攀登,也像纖夫永遠拉不直曲折的河流,對於生活在大地之上的弱小者和卑微者來說,他們的生活更多的時候是沉入無邊的黑暗之中。

令人有些傷懷的,主要還不是吳佳駿寫出了幾乎與他的年齡不相稱的人間苦,而是在作品中流動和貫通的那一腔柔情與深情。雖然貧困的農村沒給他帶來富裕和榮光,相反卻是更多的饑餓、苦難與恥辱;然而,所有這些卻沒有割斷他的親情、鄉情,反而使之如噴泉般常在他的心中油然而生。《黃昏的掌紋》、《母親的世界》、《一隻墨水瓶改裝的煤油燈》等都是這樣情深意切的作品。如作者在《背簍謠》中寫道:“今年春,我回到老家,與母親並肩坐在山坡的草坪上,晚風撩起她花白的頭發,落日的餘輝照在她滄桑的臉上,安靜而祥和。‘媽,你還記得曾經教我唱的那支歌嗎?’我問。她抬頭望望天,良久,才張開漏風的嘴唱道:‘小背簍,掛肩上,圓圓的口子似玉缸。裝柴火,裝太陽;裝青草,裝月亮,裝滿童年的夢想……’歌聲跟隨晚風,傳遍山川和曠野,飄向時間和永恒。一種消逝的力量,重新在我們心裏複活了。我們一邊唱歌,一邊看著落日慢慢地從西天墜落。當夕陽的最後一縷光輝被暮色吞噬,我和母親緊緊抱在一起,眼裏同時閃著淚花。”有無數人寫過感人的母子之情,在此作者也寫了自己的母子情深,那個為了一家人操碎了心的衰老的母親,一邊唱著歌謠,一麵與兒子緊緊相抱的情景,讀之催人淚下。這樣的敘述和描寫是動人心魂的,因為它深入人性的骨裏,是血脈相連的親情的顯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