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嬪之一的謝修媛歿了。

這幾日, 皇宮禁內, 守衛森嚴倍於往日。入了夜, 秋風卷著更聲, 一片肅殺沉寂。

麗正殿已掛起了白色奠幅。

十步一籠, 五步一幔, 隨風悵然飄動, 偶爾傳出一兩聲木魚敲擊,遙遙望去,整個麗正殿都仿佛籠罩在一團白光之中。

謝令鳶入宮一年, 受封修媛,卻未曾受過恩寵。她仗著出身豫章謝氏,行事張揚, 因而在宮中人緣卻不佳。論起聖眷, 還不如她那從女史晉位為婕妤的妹妹。

可三日前的重陽宴上,殿內混入了刺客。謝令鳶為護聖駕, 被一箭穿了頭顱, 當場咽氣, 遺言也不及交待半句。

她正值風華正茂, 這一死卻是入了天子的眼, 上了天子的心。

對於她的死, 聖上十分感念,遂與太後商議了,二人難得達成一致, 追封她為德妃, 諡號忠。

於是這謝令鳶在本朝,是頭一個帶諡號下葬的妃嬪,如此倒也算體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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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麗正殿裏,幾個小黃門正守著夜。今日已是停靈第二日了。五天後,德妃謝令鳶將葬入東郊妃陵。

漫漫長夜,更深露重,麗正殿又沒了主子,眼看這些下人都要散。幾個宦官沒了顧忌,敲木魚的也三心二意失了耐性,索性將從膳房拿來的糕點擺一圈,眾人圍坐,閑話家常。

“我聽幹爹說,這重陽宴的事兒,可是場腥風血雨啊……”

“聽說其他宮裏,已經有人被宮正司拿走了!”

忽然,一個小黃門停住動作,神色僵硬地轉開頭,向著停放棺材的偏殿方向望去。幾息之後,勉強地轉回頭:“如意,你聽聽,西偏殿有什麼聲音沒?”

那個被喚如意的宦官,聞言支起耳朵,其他人見狀,都放輕了聲音,偌大正殿裏,唯有呼吸聲交錯相聞,火光隨著夜風微微跳躍,人影在牆上高低不平地晃動。

在這一室寂靜中,偏殿停放棺材的方向,傳來了“篤篤”的聲音。

眾人惶惑對視,一陣幽風吹過,滅了角案燭火,室內兀地暗了下去。

而那怪誕聲響,在一片死寂中,清晰地,走來。

“咚咚”——

“刺啦”——

“刺啦”——

幾個人張大嘴,糕點“啪嗒”從口裏掉到了地上,祭了土地公公的五髒廟。

他們麵麵相覷,半晌,視死如歸地舉起宮燈,抖抖索索地往偏殿而去。

偏殿未掌燈,隱約可見一副棺材橫在大堂中央,仿佛融入茫茫黑暗,其後藏著無盡魑魅魍魎,正幽幽注視著來人,張開吞噬一切的大口,森然地陰笑,令人從頭皮麻到了腳底。

就在此時,“吱嘎——”

德妃的棺材蓋,被推開了一絲縫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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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令鳶睜開眼時,漆黑如水般包裹了她。

仿佛有什麼把光源封住了,四周十分逼仄。

她下意識想舒展雙手,手臂卻是僵硬的,不聽使喚地碰在一塊木板上,發出敦厚的聲響,隨即疼痛襲來。

——這是怎麼回事?!

她腦海中一片混亂,無數的畫麵回憶閃過。

最深刻的一幕,是她坐在金嘰獎——華語三大電影獎的頒獎典禮席上,正和死對頭女明星林寶諾爭影後,二人眼神互殺目光如刀,隻聽主持人朗聲道:“下麵宣布第80屆金嘰獎最佳女主角,是——”

就在這激動人心的一刻……

她忽然眼前一黑!

就沒有然後了。

中途似乎有個清澈磁性的男聲,在她耳邊說話,醒來之後,她就躺在了這裏。

謝令鳶收回思緒,感到嘴裏含著一塊玉,光滑冰涼。她艱難地坐起身,卻重重撞上了頂部。倒是不疼,她抬手摸了摸頭發,發覺自己是梳著高髻的,其上戴了五對簪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