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重華這場病看著不嚴重, 半夜裏就退熱了, 但清醒後鬱鬱寡歡的。謝元盛喂她喝藥時乖順無比, 也同他說話, 就是少了份精神, 好像昨夜裏的話隻是夢話, 不使性不鬧脾氣的, 但就是讓人放心不了。
他守了整日,等到傍晚才離開去書房。謝重華就靠在床頭發愣,偶爾輕咳幾聲, 望著屋裏的麵生侍女進出。
宋嬤嬤和她講昨晚上尉主的擔心著急,見她不時點頭回應自己,忍不住近前了又勸:“郡主, 您別和尉主生氣了……”
謝重華莫名道:“嬤嬤, 我沒與他生氣啊。”
宋嬤嬤就歎息,正要再開口, 謝重華先道:“我知他有為難的, 你不必勸我。”
其實她今日聽謝元盛在床邊說了許多, 隻是他不談及先前的話, 便裝作沒說過, 合了合眼有些倦, 索性睡下了,睡得卻不安穩,謝元盛回房的時候便睜了眼, 等他從淨室裏出來, 就問:“你忙好了?”
謝元盛穿著中衣坐在床沿,柔聲回道:“沒什麼要緊事,吵醒你了。”說完試了試她額頭熱度,又問:“好些沒有?”
謝重華點頭。
他這才安心的淺笑,稍頓後忽而詢道: “明日我讓人將你母親接來可好?”
謝重華先是微喜,接著再反問:“這樣行嗎?”
“沒什麼不行的。”
謝元盛知她有心結,想到她昨夜喃喃重複的話語,傾身握著她的手認真道:“昭昭,你別埋怨我。”
她不解的望過去,就被他俯身拉了起來,謝重華眨著眼迷茫的問:“怎麼了?”
謝元盛取過床頭的外襖替她披上,修長的手指理了理她身前長發,忽而想到她總是嬌聲聲的抱怨說頭發被他胳膊壓住的場景,就這麼笑了。
謝重華本就不明白,都要歇息了為何把她拽起來,又見他笑得莫名其妙,便歪著腦袋看他。
這眼神簡單,就是好奇他的想法,謝元盛想起初時她到衡興園裏就喜歡像這樣盯著他看,那時候她雖然有些忌憚,但直率活潑,有什麼想法都肯直接說,比如沈雍的那件事情,現在卻顧忌多了……
“昭昭,你是不是很怕我?”謝元盛撫著她的臉龐問,見她聽後愣怔了片刻就要低頭,忙道:“別閃躲,你如實說。”
謝重華這會子腦袋清醒得很,就怕他提昨夜的事,見其表情認真,想搖頭但在聽見提醒後就僵住了表情。
“不好說?”
謝重華不答反問:“你是不是懷疑我是早知道了你的身份,所以才故意接近的你?”說完是真怕他誤會,解釋道:“我以前不知道的。”
謝元盛確實起過疑心,但都走到這步了,再懷疑這些做什麼,輕聲道:“你別多想了,我們一起,和其他事情都沒關係。”
“真沒關係嗎?”謝重華低語,“但是我姓謝啊……”她說著想到如今的身份,又細聲尷尬道:“你那麼討厭謝家,但我就是謝家人。”
“你以為我隻是為了報複謝家才把你留在身邊的?”
謝元盛頗有些心氣,“你當我就是這樣的人,是嗎?你口口聲聲說不會離開不敢離開,是不是就怕你走了,我會對付謝家?”
“我昨晚是燒糊塗了。”謝重華輕聲的答話。
謝元盛搖頭,“你說實話,覺著我待你不好,你心裏委屈了是不是?”
她並不是很想聊這些,輕描淡寫道:“好端端的,你怎麼這樣問?”
“到底是不是?”謝元盛卻固執追問,“在你心裏,我就是用利用你那份謝家對不住我的心思強留住的你,事實上你並不情願對嗎?”
等了半晌都沒聽到她回應,謝元盛站起身來,謝重華見他鬆開自己正有些慌的時候,發現他隻是去吹燈,又放鬆了些。
留了床尾的六角宮燈,謝元盛並未讓她動,徑自躺到了裏側,又如常替她掩了掩被衾,微黯的帳幔裏謝重華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感受到他心情不好。
其實她並沒有什麼睡意,猶豫了半晌正在想怎麼開口時,就聽他突然歉意道:“是我不好,不該在你病著的時候問這些,不要想了,先把病養好。”
謝重華聞言,左手稍稍朝他那邊動了動,終於啟唇:“我不是的,不是你想得那樣子……”
謝元盛渾身一震,又想到她以往怯怯的帶著諸多顧慮的眼神,那股喜悅之情又立馬消退,淡淡的回道:“不重要了,你之前因為什麼留在我身邊都沒關係。”
謝重華側身,疑惑道:“那你方才問我?”
“本就是我強求你了,你根本還不懂。”
謝元盛突然生出幾分愧疚,語氣不定道:“或許應該等你能自己抉擇的時候再讓你決定,而不是我有心引導你。”
他素來強勢,何時會和她這樣說話,謝重華聽著反倒有些不安,睜著眼望過去,如實說道:“我沒有覺得勉強,就是、就是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