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師傅說這裏原來叫做夢棲山,原本是個很有詩意的名字,是他來到這裏之後才改成鬼穀的。我的師父叫做南湘子,外麵的人,隻知道師傅是個隱士高人,是幾百年難得一見的縱橫家,甚至堪比很多年前的鬼穀子,師傅說他雖不是和鬼穀子是同一個時代的人,但他畢生的成就皆是因為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之中得到了鬼穀子的絕學。因此他將夢棲山改成了鬼穀,以作紀念。 而我,從小在鬼穀中長大,是師傅撿回來的。師傅說他剛抱我回來的時候,我是不會笑的,直到有一天比我年長幾歲的師兄帶著一朵雪白的扶郎花站在我麵前,繈褓中的我才第一次笑了。他便因此給我取了個名字,叫做百裏扶郎……
我跟師兄的第一次見麵是從師傅嘴裏知道的,而第二次,是在我八歲的時候,那年師兄已經是個十一歲的少年了……
也是那一次,我發現了秘穀的存在。
秘穀這個名字是我起的,它隻是夢棲山裏的一個小山穀,然而卻很隱秘,而且神秘,這裏一年四季開滿了大片的白色扶郎花。
第一次進秘穀便被這裏望不到邊的大片扶郎花迷住了,我獨自一人在花間呆了整整一天,直到黃昏才被師傅派來的婢女薄衣帶回去。薄衣隻比我大幾歲,也是師傅撿回來的,但不知為何他卻沒有收薄衣做弟子。
當薄衣帶著她走出秘穀的時,百裏扶郎忽然回了一下頭,她看見身後的石階上站著一個白發少年,他除了那一頭白發,還有那雙眼睛也是跟常人不一樣的,他有一對很漂亮的青瞳。少年白衣白發,如畫卷中的留白,很輕,很淡,很細。一副病態模樣,毫無生機,如果不是石階上淺淺的影子,一定會令人驚懼,那是一種類似於幽冥詭異的美,不分性別。他沒有說話,隻是微微點頭向她示意,然後,很快轉身,沒入一片蒹葭叢中,厚密的蒹葭將他的身影吞沒得無影無蹤。
見到這個少年,他幽冷的氣息卻給她一種類似於熟稔的溫暖,仿佛他們已經相識已久。她望著少年消失的方向,已經看不到他的身影,她才緩緩走下石階離開!
而蒹葭後麵,一雙眼睛一直在注視著百裏扶郎離開的方向,直到看不見她的背影……
她從薄衣口中得知,這個白發少年便是師傅唯一的男弟子,也就是她的唯一的師兄。師傅隻收了兩個弟子。
後來,她便經常來到秘穀之中,漸漸地便和那個白發少年從陌生走到了熟悉……
白發少年的名字叫做亂離。他師傅給他起這個名字是希望少年得到他的真傳,便下山施展他的才華,去改變這亂世離殤。
每一次跟亂離練完劍,她總喜歡躺在那片雪白的扶郎之中,靜靜地看著頭頂掠過的浮雲,而亂離則會在一旁作畫,他也是個丹青妙手。
她喜歡看著一旁認真作畫的師兄,在她眼裏師兄什麼都會,無所不能,然而他在作畫的時候,胸中沒有天下,沒有抱負,就像是一個寄情山水的丹青客,清逸出塵,宛若仙謫。
她躺在花間,摘下一朵扶郎,揣著淺淺笑意:“師兄的白發,就像這朵扶郎,在我一抬眼便看得到的地方……”他側頭朝她寵溺一笑:“我這一世,都會永遠待在扶兒身邊,在你一抬眼便看得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