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1

知遇之恩

●張振萍

寒冷的黑夜,身邊的木頭突然不見了。

“你去了哪裏?”火大聲地問。

“我在看望我的恩人。”木頭在裏麵的房間大聲回答。

床上躺著一位奄奄一息的老人,他被寒冷凍得瑟瑟發抖。

“是的,他就是四十年前栽培我的那個人,如今他老了,兒女身在外地,家裏隻留下了他孤寡一人。”木頭認真地看著:“再不幫助他,他就有可能死去,而他,是四十年前栽培我、精心澆灌我、又讓我成材的那個人。”

“沒有他,我就不可能有滿山的子孫,就不可能有成片成片的森林。”木頭想:“再不溫暖他,他就可能凍僵了。”

木頭對火說:“你過來,抱我!”

火擁抱了木頭,散發出的熱量使老人得救了……

“要想溫暖別人,首先得燃燒自己。”木頭微笑著化成了灰燼。

火哭了,淚水熄滅了自己。

回家—2008南方冰雪紀實

郴州!古代蠻荒之地,三教九流的集散地,也是失勢的政客和各類犯人的流放地。世人語:“郴州瘴氣甚重!”在郴州流傳著這麼一句話:“馬到郴州死,車到郴州止,人到郴州打擺子!”可見此地之凶險!

……

沒有電,不僅僅讓郴州成了黑暗之城,也成了信息的“孤島”,甚至是“死角”。郴州電視台總編室主任朱麗芬告訴我們:那些天,整個郴州電視台的大樓隻有19樓機房還亮著燈,這燈還是靠自行發電維持的,這一點點電力,主要用於播放電視節目。此時,電視節目的受眾群非常少,主要限於為抗冰救災指揮組提供信息來源。同樣,電視節目也變得緊湊和逼仄,整個電視製作組全麵轉移到郴州“華天大酒店”,所有的娛樂節目均停止,隻保留新聞節目,四檔新聞節目“今晚八點”、“天天播報”、“法治報道”和“新聞聯播”的所有的人員和器材全力投入到“新聞聯播”一檔節目。記者每天都要到冰雪一線采訪錄製節目,節目製作完畢,從華天大酒店跑到郴州市廣電大樓,再爬到19樓送“節目帶”。

據跟蹤報道“十三個唐山農民兄弟來郴州救援電力”的記者何強說,他每天從冰天雪地回到市內,至少還要徒步上下廣電大樓19樓兩次。盡管如此,郴州市仍舊陷入一場“信息不暢”的災難中,網絡、廣播和電視的癱瘓讓郴州市民無法得到外界的信息,謠言四起,各種怪事和恐怖的事都有傳播,使本來陷入生存危機的人們雪上加霜。得不到真相的人們不知道自己身處什麼境地,不知道整個社會對他們的救援和關注,這一切很容易讓精神變得不堪重負,從而引發新的恐慌。

作為傳遞著主流聲音的《郴州日報》也處境艱難。該報文化部記者張振萍在接受我們采訪時說,當時他們利用從機械上拆除下來的電瓶提供唯一的一點電能,每天隻油印2000份報紙,免費在郴州市街頭發放給市民,狀態就像19世紀一二十年代的大上海。發放報紙的員工像舊電影中的報童一樣,興奮地在人群裏高喊、穿梭,真是別有一番味道。這2000份報紙至關重要,隻要各種信息能夠傳入普通受眾,就能夠在受眾群裏自行地更加廣泛地傳播。“報社下定決心按時印發報紙,不僅傳遞黨和政府最真實的聲音,更重要的是傳遞一種信心,一種責任,一種精神。”張振萍這樣總結道。

的確,在惡劣的自然環境下,信心就是明燈,責任就是力量。而不屈的精神是每個人釋放焦躁、回歸寧靜和樂觀向上的助推器。有了這樣的助推器,就會激發聰明才智,從細微處發現生命的真諦和活著的意義。

居民黃文俊先生就是這樣。1月31日早晨起來,他發現晚上又下雪了,白天也在下雨,還夾雜著冰淩,格外寒冷。他在家裏待了一天,沒有出門。沒有電,不能看電視。他苦苦地想,怎麼才能解決照明問題?想了半天,他突然想到,有個親戚在他家裏寄存一台做棉花用的機器。機器上有兩個小小的蓄電池,可以把那兩個蓄電池拆下來,拿來照明呀。

說幹就幹。黃文俊拆下蓄電池後又去街上買了一截電線和一個摩托車用的小燈泡回家。經過一番折騰,當天晚上,斷電以來他們家終於第一次用上了電。他的妻子激動得熱淚盈眶。

與黃文俊同住一樓的李武光老人也積極設法應對惡劣天氣。她所在的小區從1月28日開始停電停水,年近古稀的她隻能去小區裏的消防栓提水。而消防栓內水量也不多,通常滴滿一桶要花20分鍾,每天她要提三四趟,而排隊通常有二十多人。人們常常幫助她,禮讓她,她感覺過意不去。後來,李武光老人發現了新的辦法,她下樓跑到一塊平地,用菜刀砍碎了一桶冰拎回到家中,用來洗菜、做飯和衝廁所……

蠟燭、手電這些能作為光源的原本十分平常的物資現在成為搶手貨,而且蠟燭價格由兩毛錢一根上漲了10倍。“好像一下子回到了20年前。”李武光老人不無抱怨地說,20年前停電還能度過,現在生活中失去了電好像一下子從天上掉到了地下,一下子人就懵掉了。

與李光武老人相似的是年過花甲的歐陽兵老人,他應對的辦法是點燈用菜籽油,吃飯用煤,吃水用挑。當一個親戚給他送來兩隻土雞時,他欣喜地接受了,當作辦了一點年貨,“不求小康,但求溫飽。”歐陽兵老人解嘲地說。

黑暗之城,雖然停電、停水給廣大市民的生活帶來了痛苦和困擾,但在惡劣的自然環境下人們的心更團結,更樂於奉獻,更積極向上。為了維護市場秩序,郴州市工商局局長歐陽誌剛帶領自己的團隊一直戰鬥在抗冰第一線。當母親從寧鄉老家打來電話,說父親病危盼他回去時,他無法離開。幾天後,父親病故,他深感內疚。正所謂:忠孝難兩全啊。

采訪中,這位在詩界頗有名望的詩人局長含著熱淚說:“在這場五十年不遇、甚至百年難遇的自然災害麵前,每個人都有痛苦、都有犧牲。令人欣慰的是,冰雪可以阻滯車輛,摧垮民房,但阻滯不了人們靈魂深處的善良,更摧垮不了人們挺直的脊梁。”他給我們舉了兩個例子:有一天晚上他獨自一人在街頭巡查,一個開車的年輕女子發現後,主動將車開到跟前,很友好地問:“請問,你要到哪去?我捎你一段吧?”他說:“哦,謝謝。我還有點事。”當時他感到很溫馨——這麼晚了,一個年輕女子,還敢幫助行走在路上的大男人。可見,這場冰雪使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變得更融洽、更美好了。

另一個例子更有意思:在蘇仙區的一棟民房前,一個中年男子在扭動著身體驅趕寒冷。不一會,第二個人微笑著加入進來,然後是第三個、第四個……後來居然來了二十多人,他們唱著,跳著,每個人的臉上寫著剛毅和鎮定。他們就這樣給自己找樂子,釋放壓抑的心情……那一刻,歐陽誌剛真感動:為著這樣一個不屈的民族,為著這樣一群可愛的人!

槐樹看塵世

● 張振萍

我是一棵老槐樹,就是幫七仙女和董永見證愛情的老槐樹。

在我樹下乘涼的人很多。我常常看著那些男男女女,笑著,哭著,開心著,憂傷著。我不明白,為什麼他們總是笑的時候少,哭的時候多,開心的時候少,憂傷的時候多。

塵世為什麼不如仙?他們有什麼煩惱呢?

有一天,我看見了一對年輕人,我忍不住問他們。

年輕人說:“我們不計前因、不顧後果,愛就愛了。可父母和親朋好友們都說,這是一場荒誕的孽緣。什麼是孽緣?我們為什麼看不到呢?於是我們轟轟烈烈地愛,又轟轟烈烈地被人詛咒。於是我們愛的同時也有了荒唐的憂傷。”

原來塵世並不如我這般簡單地聽風,看雨,醉月。他們有一種叫做“愛”東西,這種“愛”的東西使他們煩憂。

有一天,我又看見了一對中年人,我忍不住問了他們同樣的問題。

中年人說:“我們從一結婚,就合演著一場纏纏綿綿、反反複複、爭爭吵吵、分分合合的鬧劇。我們想解脫,卻不知道鑰匙在哪裏。於是我們天天吵,天天煩,天天尋鑰匙,我懷疑她拿了鑰匙,她懷疑我拿了鑰匙,這種懷疑讓我們彼此之間產生了恨,於是我們也無比憂傷。”

原來塵世並不如我這般悠閑地看梵雲,沐清風,賞幽竹。他們有一種叫做“恨”的東西,這種“恨”的東西使他們煩憂。

有一天,我又看見了一對老年人,我忍不住問了他們同樣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