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某日,夜。
“轟隆!”一陣震耳欲聾的雷震轟鳴夾雜著散碎的落雨,不停的從一座破落的廟牆缺口處斷斷續續的傳了進去!閃光,驚雷,混雜在一起,在這個空蕩蕩的破廟小院裏交織成了一曲哀怨繞人的交響樂!
雨滴和著破廟殘牆洞上的泥灰不停的撲擊著小廟正殿屋內的那一小片已經半濕的地麵,慢慢聚集起來的雨水順著廟屋內地上鋪墊的四方大青石邊沿又繼續的向供桌邊腳處蔓延過去!
“你個二大爺!這浪蕩天兒,剛才還他娘好好的,老子才眨個眼的工夫,怎麼就……!”一聲低低的咒罵突然從供桌後邊的空間傳了出來,聲音嘶啞,沉悶,把一隻畏縮在廟門口躲雨的野貓都驚乍起了全身的黑毛,“喵唔”一聲,朝著門外的雨幕就竄了出去!
“三毛子,你嚷嚷個屁!才濕了蛋大點的地方,一會兒回去找你那個後街的小玉給暖暖不就成了!好好的閉住你那個破鑼嗓子,再給老子出聲的話,我把你連上帶下都給閹了!”
又是一聲低吼,同樣的粗俗不堪,直接就打斷了第一聲咒罵的尾音,不過氣勢卻明顯要比第一個沉穩凝重了許多,低斥怒罵中儼然透漏出一股頤指氣使的脾性,最初發出咒罵的破鑼嗓音在這一聲低吼之後就象是被人用刀切斷了聲帶,從喉嚨裏發出了一陣“呼呼嚕嚕”的輕響,就再也沒有了下文!
廟室內的一切又歸於平靜!
這個殘破的小廟位於河南和湖南兩省交界處一個小縣城的邊沿,七拐八彎的遠離了大路和村莊,名字已經無人知曉。破落的廟柱殘簷上分布著大塊的焦黃火漬,內室地麵上被人的腳步踐踏出來的點點班駁和院堂中央那一堆高高的香灰,都昭示著這裏曾經也是香火旺盛,善人信士的聚集之地。不過此時的供桌之上卻再也沒有了往日的豐盛供筵,隻剩下了兩截油黃的斷蠟和一層厚厚的塵灰,伴隨著室外的瓢潑雨聲和電閃雷鳴,顯出一片蕭瑟深晦之氣!
此等破爛遺棄之地,真真兒的是人不眷,神不顧!
一陣雷閃過後,能看到幾個人形的黑影正低頭縮腳的蜷縮在廟室廳堂的陰影之下。這幫人頭上全都蒙著黑色的裹臉頭巾,麵貌模糊,嘴鼻子以下的部位被包裹的不留一絲縫隙,木乃伊般的臉上隻露出兩隻閃著雜光的雙眼,凶悍中透著精明,狡詐中夾雜陰險!不用說,剛才的低聲喝罵就出自這些人之口!
初看這幾位,全都是一身藍黑相襯的素身短衣打扮,腰上紮著灰白色的麻布大帶,腿上是一水的粗黑色卷腳褲,皺皺巴巴的內嵌鬆緊帶高係著褲腳,腳上蹬著半高腰的防水皮靴,靴子的上沿正接著那截褲腳,連接的緊密紮實,不露一絲鬆線!
人數上不多不少,整好五個!這幫人在出了那兩聲粗俗的對吼之後,這會兒全都停止了出聲,靜靜的蹲在原地,目不轉睛的盯住廟牆上的破洞,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十分鍾,二十分鍾。
突然,一陣“仆踏仆踏”的腳步踏水聲從不遠處的大路上連貫著由遠及近傳了過來,中間還夾雜著一陣木質車軲轆的“咯吱”碾地聲,兩撥聲音對湊在一起,順地蔓延,顯得很是雜亂無章。
“仆踏仆踏——!咯吱——!咯吱——!”
聲音越來越近,這陣雜亂合聲產生出來的震顫似乎把廟外漫天的瓢潑大雨氣勢都給稍微的壓了下去!
“來了!三毛子,你打頭陣!記住,武團長隻要那個棺材!別的人,全都給我做了!”
“放心!曹副官!”
一聲吩咐和回應,緊跟著就是一陣“嘩嘩啦啦”的金屬摩擦聲,好一幫黑衣夜伏人,居然全都從腰上的麻布大帶裏變戲法一樣的抽出了兩把加長了彈夾的駁克槍!“叮叮當當”的在腿上蹭開了機頭。就看到最先出聲的三毛子嘿嘿一笑,說了句:“兄弟們,富貴險中求啊!上他娘的!”
三毛子的身形緊隨著他的話音,衝著破爛的廟門外就竄了出去。大雨傾盆,隨後的四個黑衣人一聲不響,倒提駁殼槍,前腳壓後跟,緊跟著三毛子,猶如一隊索命的黑色幽靈,朝著已近到廟門前的車馬隊伍就圍了上去!
白光驚雷,不斷炸響,廟門外的空地在一瞬間就變成了一片火器屠戮的“修羅場”,連貫撲地的腳步聲和驚恐的人叫馬嘶還沒來得及形成規模,就在一陣突如其來的駁殼槍聲中斷了根由!
慘叫,嘶鳴,在鋪天蓋地的大雨驚雷中顯得那麼微不足道!
滿地散落的濕黃紙錢,破碎的紙人紙馬,一根根斷裂的白色引魂幡,躺倒在地上的那些腰紮白帶頭係灰麻布的將死之人,再加上放在隊伍最後邊馬車上的黑色大棺材,都昭示著這個經過小廟前的車馬隊伍的身份----出殯送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