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53、馬 當

1937年抗日戰爭爆發之後,上海、南京相繼失陷。此時,武漢三鎮又成了日軍進攻的重點目標。中國抗日戰爭史上有名的武漢保衛戰又將拉開戰幕。作為長江南岸的軍事重鎮馬當,此時也道當其衝,成了武漢的第一道屏障。

馬當,古又稱馬當口,位於江西省北部的彭澤縣境內。連綿幾十裏的馬當山,就像一段長城一樣壁立在長江南岸通往鄱陽湖的出口處,將浩翰的長江江麵緊縮成了一道400米左右的水上關隘。馬當磯又插入大江,雄踞中流,形成了一座天險雄關。這裏大江怒濤洶湧,江岸壁立千仞,形勢非常險峻。馬當上控九江、漢口,下扼安慶、南京。在蒼茫的長江中下遊平原上,無疑是一個險要之處。所以自古以來,馬當都是兵家必爭之地。

早在第一次鴉片戰爭時,英國軍隊侵占了上海之後,又溯江而上入侵大清江山的腹地。清道光二十二年,清軍為了阻止英軍入侵,就在馬當山上修築了大炮台。馬當第一次有了鐵鑄的大炮。到了清鹹豐年間,太平天國的將士又與曾國藩的“江北大營”在此鏖戰交兵。太平軍憑借馬當天險,拒清軍的精銳之師“綠營兵”於江北,捍衛著天朝的京都南京,又讓曾國藩大傷腦筋。

北伐戰爭期間,馬當又一次引入注目。當年孫中山先生曾親臨馬當,揮筆寫下“中流砥柱”四個大字,鐫刻在馬當磯頭,再一次展示了馬當作為戰略要地的重要性。

抗日戰爭爆發之後,日寇鐵蹄長驅南下。為了保衛千裏江南大地,阻止日軍入侵鄱陽湖地區,沿長江西上武漢三鎮,國民黨政府便下令固守馬當。此時,當時屬國民黨政府的第五戰區,戰區司令長官為國民黨桂係元老白崇禧。自1937年冬天開始,國民黨政府就命令“黃河水利委員會”和“江西長江阻塞委員會”共同組成了“馬當阻塞工程處”,決定沉船封塞長江,阻塞馬當航道,以遏止日軍的艦隻通過馬當。同時,還在馬當山及上下江岸修築炮台碉堡,準備在此同日軍決一死戰。

當時,駐守馬當要塞的司令官並不是邁克·泰森所說的那個薛師長。當時馬當要塞的司令官是白長官麾下的國民黨第16軍軍長李韞衍將軍。那位薛師長名叫薛蔚英,是167師的師長。後來在馬當失守之後,他被蔣介石以貽誤軍機之罪送上斷頭台,成了軍長李韞衍的替罪羊,所以才讓他“留芳千古”,路人皆知。

自從成立了“江西長江阻塞委員會”以後,這項聲勢浩大的沉船封江工程也開始啟動。該工程由當時的“長江江防委員會”主任熊式輝掛帥。熊式輝時任國民黨江西省主席,江防委員會主任是他的戰時頭銜。

所謂的“沉船封江”工程,就是在400米左右的長江江麵上築一道攔河壩式的阻塞線,橫貫兩岸。然後在長江南岸留下一道僅可通過一條船隻的缺口臨時放行通航,一到戰時便關閉封江。既然是沉船封江,可想而知,構成這道攔河壩的材料便是船——便是長江沿岸及鄱陽湖上,成千上萬條各式各樣的船。

在現代化戰爭中,當時作出此項“沉船封江”工程的決定,無疑是是一場笑話,根本就沒有與之同時代的“馬其諾防線”的那種含義。但是在當時,麵對大兵壓境,強寇入侵的危亡關頭,鄱陽湖的老百姓卻把這項工程視若神聖。於是,從1937年的冬天開始,不僅有十多萬來自都昌、湖口、彭澤、波陽四縣的老百姓來到馬當,參與這項工程的建設,而且還有數不清的民船、漁船、商船、官船一艘接一艘地連頭接尾,源源不斷地駛往馬當。這些船隻在駛來馬當時並不是空船,而都是裝著滿滿的一船石頭。來到馬當後,就用鑿子把船底鑿底,然後讓它們慢慢地深入江底。要在如此深不見底的長江中,組成這樣一道“船牆”(哪怕它隻有400米長),需要多少船隻,有誰能說得清楚。何況這道“船牆”是在日軍飛機大炮的轟炸之中構建的。晚上沉下去的船,到了白天日軍飛機一來,幾顆炸彈一投,許多船隻便又浮了起來。不過,此時浮起來的不再是完整的一條船了,而是破碎的船板木屑,伴隨著衝天的水柱飛向空中,落下來後便一點一點地隨波逐流,被江水衝得無影無蹤了。但是,第二天晚上又得再沉……

這項浩大的國防工程,就是這樣的周而複始,一天又一天的沉了又炸,炸了又沉。在當時到底有多少條船隻被這樣的沉入江中,已經沒有人說得清楚。但是,隻要日本人的軍隊還在,這項工程就得繼續。一條船,對這堵“船牆”來說,僅僅是一塊磚、一塊石頭,但對一位普通的漁民或船家來說,卻是一個相依為命的“家”,甚至是他們一輩子的全部家當。哪怕是有萬貫家財的人家,一條船的份量也並不是這些人手上的一支“哈德門”香煙。

從1937年冬開始,到1938夏天,在這半年多的時間內,馬當沉下了多少船隻已經無法統計了。但是,這道“船牆”並沒有完工,還在繼續。此時,日軍已經是步步緊逼,畫著太陽旗的飛機整天在頭上盤旋,馬當保衛戰一觸即發。

就是在這樣的時刻,邁克·泰森帶著他的幾十個弟兄到馬當投靠他們心目中的“薛師長”來了。但是,他們並沒有找到薛師長,而是卻找到了當時駐守在馬當的313團。那位戴著一副金邊眼鏡的團參謀長也不問他們的身份,以為是一夥自願來投軍的民工,便很高興地答應了他們的要求,把他們編進了當時的“戡亂緝私除奸大隊”,並委任了邁克·泰森一個副隊長的頭銜。

這個“戡亂緝私除奸大隊”,別看番號一大串,其實任務很簡單,不是直接打仗的,而是在江邊巡查。邁克·泰森開始還不明白這支隊伍的性質,認為自己從此就可以上前線打日本鬼子了。一開始還感到很新鮮,也很踏實,認為自己總算找到了一條正路,能為抗日出力,就可以由此而洗刷自己以前的罪惡了。但是到了後來他終於明白了,原來這個“大隊”並不是打日本人的。自己在這裏所要幹的事情,和以前在鄱陽湖上的黑虎山幹的差不多,都是殺人和搶劫。在這裏殺人也是殺中國人,搶劫也是搶中國人。所不同的是,在黑虎山他們是暗殺暗搶,而在這裏則是以抗日的名義公開地殺人搶劫。

邁克·泰森是這個除奸大隊的副隊長。他的上頭還有一位隊長,是他的頂頭上司。那個隊長也姓劉,四川人,一臉的麻子,瓦刀臉,高顴骨,尖下巴。隊長的樣子實在不敢恭維,但他那身筆挺的軍裝卻讓邁克·泰森佩服、眼讒。他心裏想,自己哪一天也能弄身這樣的軍裝穿一穿,那才叫風光啊。可眼下自己雖然是副隊長,還是穿一身老百姓的衣裳,手下的兄弟更是如此。

劉隊長很少過問隊裏的事。他白天黑夜忙的就是兩件事:搓麻將和玩女人。馬當鎮上有劉隊長的一個相好,是一家小雜貨鋪老板的閨女。因此,劉隊長基本上就是一天到晚在這家雜貨鋪的後院忙他的兩件事。從此,這家雜貨鋪也生意興隆,“緝私”來的許多東西,如鹽、糖、棉布、毛巾、牙粉、洗頭油之類的東西,有許多都是在這裏出售。似乎這家雜貨鋪真正的老板就是這位劉隊長,而真正的老板隻不過是一位朝奉了。後來,邁克·泰森也總算明白了。但是,讓邁克·泰森他不明白的就是,堂堂正正的國軍軍官為什麼可以這樣呢?

那個劉隊長手上總是戴著兩枚戒指,口裏鑲著三顆金牙。手上、嘴上一天到晚都是金光閃閃,尤其在罵人或者是在打人耳光的時候。這倒不令邁克·泰森動心。邁克·泰森常想:自己落到今天這種地步,全是讓金子銀子給害的;何況當年黑虎山聚義廳後麵的地窯裏,這些東西也不缺。這倒沒有什麼值得顯擺的。但是,有一次為了一枚金戒指,邁克·泰森卻險些讓這位劉隊長給槍斃了——

那一天在牌桌邊,邁克·泰森給劉隊長戰點煙時,他發現劉隊長的手上戴了三枚金戒指,而不是兩枚。邁克·泰森在想,怎麼多了一枚呢?他站在一旁認認真真的看了一陣了,最終才認出來了,劉隊長手上的這第三枚金戒指,原來是昨天抓到那個瓷器商人的。

昨天夜裏,劉隊長叫手下的士兵把那位瓷器商人裝進了一條大麻袋,然後沉到江裏去了——邁克·泰森當時就在心裏說,原來這裏殺人的方法,也跟黑虎山大同小異,都是用袋子裝。所不同的是一個用麻袋,一個用的是布袋啊!當時那個劉隊長對大家說,這個商人的船上裝有軍火,是送給日本人的。後來邁克·泰森帶著弟兄們上船翻了半夜,也沒有發現什麼軍火。但是,那位商人還是沉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