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方舟
在我混沌的腦袋中,想象曆史上有趣的人被遺忘的過程——猶如《西遊記》中的收妖壺,在“曆史”叫了他們的名字之後,應了一聲,就被稀裏糊塗地收進壺裏,被攪成了糊糊,麵目都不清了。我像童話《漁夫和魔鬼》裏的漁夫,我把他們放出來,甩甩曬幹,為他們畫上麵孔。我想幫助曆史上那些有趣的人拒絕遺忘。自願遺忘是幸福的,但被人遺忘是不幸的。
曆史是我從前沒有關注過的領域,我以為這會非常艱難。但是,沒想到《邪童正史》是我經曆的唯一一次無痛寫作,原先以為的關卡都沒有構成障礙。材料的來源一部分來自正史,大部分來自古代筆記小說,筆記小說是相對民間,相對真實,相對趣味的。而文言文的閱讀也不構成障礙,翻譯工作也沒有我想象得艱巨,例如:“晚妝初了明肌雪,春殿嬪娥魚貫列”,我大可以翻譯為:“屋子裏的宮女多,穿的衣服露肉肉。”
寫每一個曆史人物,我都等於跟他們交流一番,可以和大量的聰明人(其中還有很大一部分是漂亮人)交流,簡直讓我覺得奢侈。曆史不全是吃人史、霪乿史、權謀史,曆史是淩亂的,卻不是不堪的。
寫《邪童正史》對我的意義很大,不隻是讓我學文言文的時候,興奮地告訴同桌作者的八卦:“他專程到某某家參觀歌妓”,致使老師不得不打斷我,而且還是我小蹭步地向大師們靠近的過程。有時還可以和大師不期而遇。原諒我大言不慚地說:科林威爾遜(美國哲學家)曾經說過“真正的自由感是內心的自由。”我在《不用你贖我》這篇文章中也寫過“內心自由是大自由”;卡夫卡寫過關於口哨藝術家的短篇小說,我幾乎要戳著自己的鼻尖喊:“我也寫過!”寫《邪童正史》迫使我關注人文,關注智慧,關注古人所說的“道”。
謝謝《新京報》讓我有了這麼愉快的寫作過程,謝謝看我專欄的讀者。《邪童正史》的專欄結束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