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奪命收購
一、神秘電話
王川的工作在普通人眼裏頗有幾分神秘感，他在豐城體育彩票兌獎中心上班，是負責具體兌獎的工作人員。幾年來，王川見識了各色各樣領獎的人：有的故意穿著破舊，有的裝扮成乞丐，有的甚至在腰裏隱約別著護身刀具……王川從心裏豔羨這些幸運兒：特等獎的獎金是五百萬元人民幣，稅後還能淨得四百萬元，後半生可以衣食無憂，不用再為那點可憐的工資奔波，徹底獲得身心解放，多麼幸福啊。
這天，王川發現，兌獎中心的對麵，新開張了一家奇怪的店鋪。店鋪門口的彩色燈箱上，隻有四個字：高價收購。王川琢磨著，他們怎麼這樣馬虎啊，把高價收購什麼都忘記宣傳了。可他轉念想想，天底下哪有這麼馬虎的人呢？
自從那店開業後，王川總是看到店裏幾個西裝筆挺的年輕員工在兌獎中心門口轉悠，他們和每一個匆匆走來的行人搭訕攀談，後來，王川還注意到，最近領取一等獎、二等獎的人和以往的中獎者不同：以前中獎的人臉上總有一股無法掩飾的狂喜，但最近這些領獎的人卻神色緊張，大多還戴著墨鏡，支票到手後，往包裏一塞，連看都不看清楚，就急忙離去了。不過最近五百萬的特等獎一直空缺著，王川還沒有機會觀察到領特等獎的人有什麼不同。
終於，經過一番探聽，王川得知，原來，那家店鋪是專門高價收購各種中獎彩票的。他們以高出獎金百分之十的高價收購彩票，而且，從沒有欺騙過任何客戶。天下竟然有做賠本買賣的？當然不會有，那麼，這裏麵恐怕是“皮褲套棉褲，一定有緣故”。
特等獎在空缺了一個多月後，終於在這個周末產生了。當時，王川正漫無目的地看著晚間新聞，新聞報道說本市的黃金地段萬得道馬上要拆遷了，原址上將建起成片的高檔住宅區，這塊黃金地段的土地將於近期公開拍賣……新聞節目之後，就是現場搖獎。王川攥著彩票，死死盯著每一個掉落的彩球，最後，還是懊喪地把彩票丟在紙簍裏：和以往一樣，自己什麼獎都沒中，背運！
這時隻聽電視裏主持人興奮地宣布：“今晚，兩注五百萬大獎產生啦！”王川嘖嘖歎息：人家怎麼這麼幸運？不知道這次中獎的又是什麼人，也許明天上班就可以知曉。
轉天上班，王川得知，這兩注大獎，竟然是同一銷售點賣出的，很有可能是一個人買去的，一人獨中一千萬啊！
王川的好奇心都被吊得高高的，他眼巴巴盼著這位幸運兒出現，可一連兩天，到他這裏來兌獎的都是些中了小獎的人，贏得大獎者卻沒有現身。
兩天後的晚上，王川住處的電話響了。王川拿起聽筒。一個陌生的聲音說：“王川先生嗎？”
“是我，您是哪位？”
“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好運就要降臨在您身上了。”
王川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什麼好運，我不明白。”
“您是體育彩票兌獎中心的工作人員，對吧？前天晚上開出了兩注特等獎，中獎者還沒有來領獎，對吧？”
“是啊，看來您知道的還不少呢。這和我的好運有什麼關係？明明是人家中獎啊！”王川遺憾地說。
電話那頭沉穩地說道：“我現在可以坦率地告訴您，我打算收購這兩注中獎彩票，現金交易。中獎的人兌獎，稅後隻能拿到每注四百萬，我願意每注出四百五十萬，您和來領獎的人談判，假如您和他們談到每注四百四十萬成交，那麼，剩餘的兩個十萬就歸您了，如果您談判的成交價格是四百三十萬，那您就可以得到兩個二十萬，依此類推，您看如何？”
王川的心劇烈地跳動著，問：“……您讓我怎麼相信您呢？”他實在難以相信，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的好事，不會是個騙局吧。
“王川先生，您盡管放心，對於我們公司，區區九百萬還不是什麼大錢，我們要的就是彩票。即使我們騙您，您也什麼都沒失去，所以也不能叫騙，可是，萬一我們很真誠呢，您不就是失去了一個輕鬆暴富的機會了嗎？二十萬，至少是您十年的薪水吧——何況還不止二十萬呢！”
王川的腦子在飛快運轉，這個條件實在太誘人了。“好，我答應您。我怎麼和您聯係呢？”
“您單位門口不是開了家‘高價收購’的店鋪嗎，您隻要把中獎者帶過來就可以了，為了表示我們的真誠，我們先準備一萬元定金，您明天早晨上班來‘高價收購’，有位張先生，會和您聯係的。”
世間的事情就是如此巧合。
放下聽筒不久，王川家的電話又響了，打電話來的是王川的哥哥王平。大學畢業後，王川和哥哥王平都來到這個城市打工，但他們平素來往並不多，王川隻知道哥哥在一家房地產公司當策劃，其他情況不很了解。
哥哥先磕巴著叫了聲“二……二弟”，就開始粗重地喘息，好像緊張得說不出話。王川一驚，忙問哥哥發生什麼事情了。
等了半天，哥哥的喘息聲小了，隻聽他一字一頓地說道：“前天體育彩票的特等獎，我中了，兩注都是我中的！”
王川聽了後一愣：這也太巧了！雖然心裏有一絲嫉妒，但他還是為哥哥高興：“太好啦，哥哥，你真神啊！”接著，王川趕緊把剛才接到神秘電話的事情告訴了哥哥。哥哥聽後大方地說：“如果是真的，我隻要每注四百二十萬，讓你每注賺三十萬！”這讓王川有些意外，沒想到，一向吝嗇的哥哥中獎以後也變得慷慨起來。
王川想了想，說：“可是，萬一這收購彩票是個騙局，你的彩票被人家搶了、騙了，怎麼辦？”
電話那頭，哥哥王平也想不出個頭緒。
王川不愧是在兌獎中心工作的，見多識廣，他想了想說：“這樣吧，咱們明天早晨先去公證處，把你的身份證和中獎彩票都帶去，公證一下，然後再找他們。”
哥倆又商量了一些細節，就安排好了第二天的行動。
因為王川有個同學在公證處，一切進行得很順利。哥哥王平掏出彩票，王川詫異地發現，兩個相同的號碼竟然打印在兩張彩票上，他問哥哥這是為什麼，哥哥笑而不答，王川就沒再深問。
回到兌獎中心，王川把彩票、哥哥的身份證以及公證書擺放在一起，用手機拍了下來——他還是擔心哥哥被騙。
經過這樣一番準備，已經上午10點了，哥倆這才來到了“高價收購”的店鋪，店門口，一個長著驢一樣長臉的中年男子早就在等著他們了。驢臉男子自稱姓張，對話中，王川聽出，他就是昨晚給自己打電話的那個人。驢臉男子把哥倆帶到銀行，將兩個現場開戶的存折，一個六十萬，一個八百四十萬，分別遞給哥倆，王平接過兩個存折，緊緊捏在手裏，然後交出彩票，驢臉男子仔細查看了一下，會意地向王平微笑了一下，拿著彩票就離去了。一切進行得格外順利，並沒有王川想象中的意外發生。
驢臉男子走後，哥哥把六十萬的那個存折給了弟弟王川，自己拿著八百四十萬的存折，咧開嘴樂了半天。然後，哥哥忽然用很奇怪的眼神瞧著弟弟，王川有些奇怪了，問：“你琢磨啥呢？”
“二弟，是哥哥給你帶來的外財吧？”
王川感激地說：“是啊，我真得好好謝謝哥哥。”
“好啊，哥哥就等你這句話呢，你請哥哥喝酒去吧。”哥哥厚著臉皮說。
王川心想，嘿，這才像是我的哥哥呢！
接連幾個晚上，哥倆都在一起下飯館豪飲，突如其來的暴富讓哥哥極度興奮，他讓弟弟換著花樣請自己吃魚翅、螃蟹、澳洲鮑什麼的，吃完了就去唱歌、洗浴。幾天工夫，花費了弟弟兩萬多塊，哥哥心理上似乎才“平衡”了。
王川欣喜之餘，還是有些困惑，他不明白為什麼好運氣來得這麼快、這麼突然，他很想知道，那個“高價收購”的店鋪收購了彩票後到底派什麼用場，究竟是誰會來領取這兩注特等獎呢？
又過了幾天，“高價收購”的牌匾，不知何時也消失了。
二、厄運來臨
這天晚上，哥哥王平打來電話，很神秘地告訴王川，估計該有人來領獎啦。他囑咐王川，要記住領獎者的姓名、身份證號碼，最好把領獎者的樣子偷拍下來。王川說，這些有什麼用啊？哥哥說，你就聽我的吧，沒用最好，萬一有用，就能派大用場。
轉天，果然，一個神色緊張的少婦走進了兌獎中心，她是來領特等獎的。王川不露聲色地為她辦理各種手續：查看身份證、驗證彩票真偽。來人名叫李梅，三十二歲，彩票是真的。王川心跳得很厲害，記錄了少婦的姓名、地址、身份證號碼後，他假裝打手機，把來人的身份證和領獎情況偷拍了下來。王川覺得奇怪的是，為什麼少婦隻領走一張彩票的獎金？另外那張呢？她不知道兌獎的期限快要到了嗎？
又過了幾天，兌獎中心裏竟然又來了位服飾極其考究的中年婦女，她神態傲慢地拿出了另外那張特等獎的彩票，她的樣子，比以往任何領獎者都鎮靜從容，似乎根本沒把這些錢放在眼裏。中年婦女名叫劉芸，四十一歲。王川同樣偷偷摸摸拍下了一些資料。他怎麼也不會想到，他的行為後來改變了許多人的命運。
大獎被領取幾天後，有個老鄉來兌獎中心找王川。老鄉叫於二，是哥哥的中學同學，和王川也很熟悉。
於二笑著向王川打招呼：“二弟，我看你印堂發亮啊，最近有好事了吧？”
王川笑而不答，心想，莫非這位老鄉知道自己和哥哥交了好運，是來讓自己請客的？可是打過了招呼，於二卻不說明來意，隻漫無目的地閑扯著。王川看快到下班時間了，就提出一起吃飯。
酒桌上，灌下幾口二鍋頭，於二笑嘻嘻地開口了：“二弟，最近有人中了兩注特獎吧，領獎了嗎？”
王川說：“領了，是兩個人中的。你關心這個做啥啊？”
於二現出狐疑的神情：“兩個人中的？不可能吧，明明是一個人買的兩注啊！”
王川愣了一下：“你咋這麼肯定啊？”
於二突然攥住王川的手，有些著急地說：“二弟，是你哥王平中獎了對嗎？你給二哥來句實話。”
王川更加驚訝，心裏飛快地盤算著。
“你看我是壞人嗎？你還信不過我啊？”於二一臉真誠，“我和你哥哥王平現在在一個公司，紅基房地產公司，我們是同事，這你清楚嗎？”
王川搖搖頭。
於二更加誠懇了：“你不用瞞我了，我知道是你哥哥中的獎，他也許正在做的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他在犯法啊！”
王川心動了一下，於二是哥哥的中學同班同學，還是班長，小時候，王川兄弟和其他幾個同學經常跟著於二一起玩，可以說於二是他們這個小團體當之無愧的領袖。少年時代的王川非常崇拜於二，他曾經悄悄把自己的哥哥和於二做過比較，無論能力還是人品，於二都要比哥哥王平強多了，王川還曾暗暗希望，於二也是自己的親哥哥就好了。現在聽於二這麼一說，王川再也隱瞞不下去了，他真誠地說：“是我哥哥中獎了，可他中獎的彩票又被人高價收購了。”
接著王川就把前後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和於二簡單說了。
“和你們交易的人臉很長，活像毛驢吧？”於二問。
“對呀！你怎麼知道的？！”王川更加詫異。
於二的表情變得非常凝重，他誠懇地說：“二弟，把那兩個女人的資料給我，我一定要挽救你哥哥。”
王川著急地說：“什麼？挽救？我哥究竟在搞什麼啊？”
“等我調查清楚了，我一定告訴你。”於二說著，接過王川的手機查看，王川看到，於二的手微微地在抖動……
可是，於二和王川告別後就沒了音信，幾天過去了，還沒等於二告訴王川一切，哥哥王平就真的出事了。
這天，王川上班時，有人來找他，他說自己是紅基房地產公司辦公室的，是王平的同事。王川想起聽於二說過，哥哥就是在這家公司工作，就點了點頭。來人沉痛地說：“你哥哥出了意外，就在今天早晨。”
原來王平最近升職了，從普通策劃被提升為工程監理，他今天早晨來到工地上班，工地現場正在拆遷一幢六層的老公房，突然，一堵本不該倒塌的磚牆轟然倒塌，王平被活生生拍癟了，人已經血肉模糊……
王川一聽險些暈倒，他趕忙來到現場，這時警察已經簡單勘察了現場，判定這是偶然事故，不立案了。紅基房地產公司順勢封鎖了消息，說怕將來對新樓盤銷售不利。王川完全懵了，哥哥的屍體血肉模糊，他也沒敢細看。善後工作很高效，公司答應賠償撫恤金五十萬元。由於哥哥沒有結婚，父母都已經去世，王川就成為了唯一的合法受益人。王川在精神恍惚中，稀裏糊塗就簽了字，收了錢，哥哥的屍體被匆忙火化了。安置好哥哥的骨灰，王川百感交集。活蹦亂跳的哥哥就這麼轉眼化為了灰燼，人生無常啊。
葬禮過後，王川來到紅基公司給哥哥安排的單元房中，整理哥哥的遺物，可是他翻遍了哥哥的房間，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那個存有八百四十萬巨款的存折。王川急出一頭汗，萬般無奈下，他來到紅基公司詢問情況，紅基公司的老板範總和一名律師接待了他。
律師從公文包裏拿出一紙文件遞給王川，王川一看，頓時愣住了，這竟然是哥哥王平親手寫的捐獻書，捐獻書裏交代，王平把中獎得來的所有存款都留給紅基公司，落款的時間竟然就是出事的前一天。
範總拍拍王川的肩膀，笑著說：“你哥哥的存折我們已經收起來了，王平剛進公司的時候我幫過他不少忙，沒想到他一直記在心裏，中獎後還不忘報恩，唉，真是世事無常，其實這點錢對公司來說算不了什麼，但畢竟是他的一份心意啊……”
王川反複翻看著捐獻書，確實是哥哥的筆跡，一時說不出話來，突然他想起了於二，於二不也在紅基公司嗎？可是哥哥出事後自己還沒看見過他呢。王川收起遺囑，對範總說：“我有個同鄉叫於二，也在你們公司，我想見見他。”範總皺起眉頭：“於二？哪個於二，我們公司根本沒有這個人啊……”王川懵了，他最後提出，要把這份捐獻書拍下來留個紀念，範總皺皺眉頭，和律師對視了一下，勉強答應了。王川掏出手機，把捐獻書拍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