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你不要笑。”那人懺悔,說:“她是一個善良的女子,不過年紀太輕,意誌不堅,容易受到誘惑。而且,事情原是我自己不好,起先她在家裏賭著玩,她曾贏過一點錢,這對於我失業中的生活,似乎不無小補,於是,我不但在精神上鼓勵了她的賭,甚至在事實上我也幾乎鼓勵了她的賭!”
那人說到這裏,他拋掉紙煙,激動地伸手敲著頭,激動地站起來說:“總之,我怪我自己的低能之外,我恨惡小佐!”
“小佐,那又是什麼人?”
黃令德在想,這大概就是錢錦清所說的那個懸掛汽水瓶蓋的家夥吧?想的時候,卻聽那人切齒地說:
“小佐,陳佐民,是我的一個好朋友,嘿!”
“你為什麼恨惡這個人?”
“他引誘阿蘭到那賭窟裏去賭,表麵上,他卻幫我勸她不要再賭。”那人用一種近乎嘶啞的聲音說:“他存心不良,他一定別有企圖!”
“啊,我明白了,”歇夫點點頭。“你扮演這白色的恐怖,去到這一百二十四號的附近,那是預備去嚇你的太太的,是不是?”
“不,她太膽小,我並不預備直接嚇她。我隻想嚇倒幾個單身的賭徒。”
“奇怪,你嚇那些賭徒做什麼?”
“我直接恐嚇著那些賭徒間接就可以恐嚇阿蘭,使她不敢再到那個賭窟裏去。”
黃令德在想,好精彩的神經病!
歇夫心裏暗笑,這辦法真聰明,隻聽那人接下去說:
“其次,假如我能在這深夜裏遇見小佐……”說到這裏,突然他從身後掏出了一柄兩麵開鋒的短刀緊緊握在手裏,刀鋒在燈光下耀得雪亮。他的紛亂的頭發,在額上微微顫動。他恨恨地說:“假如我能遇見他,嘿嘿!”
這時,歇夫已完全看出了那人的精神變態,他慌忙地說:“朋友,靜一點,且把你的玩具收起來。”
那人放下了短刀,重新在床上頹然坐下。歇夫溫和地向他說:“朋友,聽說你的化裝,非常之精彩,你的道具,是用什麼東西做成的?”
“一件當鋪裏不肯接受的破白皮大衣。”
“是你自己改造的嗎?”
那人點頭。
“過去你曾做過什麼事?”歇夫第二次這樣問。
“倒黴的畫師!”
“那麼,你是一個有知識的人。”
“我不知道我算有知識沒有。”那人插口說:“但我聽得人家說,這個年頭,越有知識越沒有路走,從這一點上說,也許,我可以算是一個有點知識的人。”
“我覺得你的方法非常愚蠢。一個有知識的人,不該做出這種愚蠢的舉動來,你應該考慮考慮。”歇夫善意地勸告著他。
“但除此以外,我想不出更好的方法。”
“你需要清一清你的腦子。”
“不,我需要複仇!其次,我需要把阿蘭的心收回來。”
“其實,你放棄了這樣的一個女子,那也沒有什麼可惜。”歇夫打著嗬欠說。
“我不能,我不能,我不能……”那人說時,他的聲調幾乎要哭。歇夫向他搖搖頭。他覺得,他已沒有興致再欣賞這張悲慘的臉,於是,他伸著懶腰,從椅子裏站起來說:“多謝你,朋友,把你的事情都告訴了我。”他向黃令德以目示意,黃令德也從椅子裏站起來,他們準備要走。但是那人忽然說。
“先生,我能聽聽你的來意嗎?”
“來意?”歇夫站定下來說:“我是一個生意人,生意人的目的無非是錢。”
“你以為這件事裏會產生錢?”
“我的胃口很小,我隻想到處收點小賬。”
“現在你還向我收賬不想?”那人苦笑。
“現在我倒很想付些小賬給你了。”歇夫回報他一個苦笑。一麵撩開上裝,把手插在褲袋,向黃令德歪歪嘴。那人說:
“先生,能不能請你等一等?”
“你還有什麼話要告訴我?”歇夫重新燃上了煙。
“你是一個俠義的人,你能幫助我一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