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入夜了,大家還在沉默著,泥蛋和滿漢也被帶累得以一個折磨腰子的姿勢一直立正著。
死啦死啦在狠狠打擊了人渣們之後開始覺得有必要說一些振奮的話:“兵力和裝備很快就會得到補充,我以人格擔保。”
煩啦從嘴裏“撲”的吐出一個怪音,因為某人的人格。
“因為有一個有人格也有資本的人,以人格向我擔保。”死啦死啦看了煩啦一眼,在確保他不會再搞什麼怪動靜後,繼續,“而你們,跟補充兵不一樣,我們是從緬甸那個鬼雨林裏一起同生共死打過來的。豈曰無衣,與子同袍。記得嗎?”
記得,怎麼不記得。可那不表示大家要號哭吧?於是,站成隊列半死不活地哼哼:“記——得。”
“跟在那裏一樣,再來幾千人,這裏的十六條就是我的指揮部。”死啦死啦手一劃又劃個圈子,把他們全圈在裏邊。覺得還不夠,又強調和糾正,“還不止,你們都是我的心腹。”
他的十四個心腹一起悻悻地瞪著他。
這家夥在師部學了壞,學會給自己找心腹。手段低劣之極——唐基絕不會對著所有人嚷嚷你們是我的心腹,那形同沒有心腹。
阿譯的虛銜轉實,現在明白不過,監視,以及牽製,但連阿譯也被他叫作心腹。殘影的級別上升,一個倔強很獨立的人,在於分權,也在牽製,可殘影同樣被他叫做心腹。
死啦死啦此時正對泥蛋和滿漢大叫著,因為那兩個神情怪異地看著他。“你們以後也算我團裏的啦!你們也是我的心腹!”
他嚇得那兩鄉下人趕緊立正了,便很得意衝人渣們轉過臉來。“現在咱們有十八條啦。”
“是啊。排座。”發出聲音的是煩啦。
殘影今天躺在自己的房間裏等著宏隔開啟,他沒去小醉那裏,所以大家吃的東西是師部帶來的,味道不怎麼樣。可對大家來說,非常不錯了。這年頭,饑荒、兵荒、災荒,老天爺對這個數千年來自喻天朝上國的土地失去了興趣。
快兩個月了,他待在禪達,沒有動窩兒,也沒殺鬼子。雖然時常訓練,但日子平淡下來後,開始懼怕戰場了。曾今的熱血紛飛,在炮火硝煙中消逝。
“不知道,我能不能單獨殺到對岸去。”殘影渴望和上官戒慈廝守,可他知道,時空的穿越者,輪回的宿命是無法改變的。這一世他不爭口氣,不將自己的能力提升,待到下一個輪回,他會非常慘。
如今做的事,是為了下輩子積德。
“簡和安德魯居然一點消息都沒有,哎,算了,算了。對了,找個時間把那些照片洗出來……”殘影不知道現在把那一千人的照片洗出來對不對,他不清楚會不會因此削弱了大家的戰鬥意誌。
第二天早上飄起了雨。禪達的雨下起來像是霧靄,很煩人也很纏人,狗肉寞寞地站在院子裏看著自己打濕的腳爪,而怪異的哨子聲在其中尖銳地穿越——那絕不是軍隊常用的哨聲,比那個更加難聽和刺耳。
打盹的滿漢驚得差點兒沒摔在自己拉著的槍上。然後連忙地立正。
除了早就知道今天會有什麼事的殘影,人渣們各屋的房門都沒動靜。隻有郝獸醫開了一下門,然後又被煩啦拖了回去。
不辣罵道:“塔媽樂個八子地!拿個一分錢買來的哨子都能把人吵死!”
於是那家夥仍站在雨地裏,可勁兒吹他那個哄小孩子的,泥燒的,花花綠綠的哨子。大家都不出來,他戳在一直吹到帽簷像屋簷一樣往下滴答水。
殘影用最快速度整理好衣著,然後洗臉刷牙——這對大多數人來說是新鮮事兒。
這裏的雨下起來冷死人,真正的分開八片頂陽骨,傾下一桶冰雪水。
煩啦把受不了那聲音的郝獸醫從窗口拖回來。外邊雨地裏死啦死啦終於離開。
郝獸醫有點兒過意不去。“這不像話。他怎麼說還是個團長。”
“那是師裏拿他逗著玩呢。跟弼馬溫一個意思。”拽著他的煩啦說。
郝獸醫說:“他要說聲違令不從軍法從事,你們不還得出去?”
“那他就輸啦。迷龍。小太爺今天讓他淋出肺炎。”
迷龍說:“他那是蟑螂命,能淋出病來?嗯,影子已經到外麵啦。”說著,仰著頭從床沿看出去的迷龍站起來,離開被窩。
死啦死啦不管人渣們挺死,這幾天大家別再想自由進出,但靠的不是軍令。
殘影身上披了雨衣,這個年代生病不是好事,他有宏隔空間不怕,但是別人,特別是人渣們中的好些人經曆太多,要是有萬一……他是給這些人準備的。
“團座兒,您還不如直接到裏麵叫他們來的爽快。這樣鬥蛐蛐的玩兒,有意思嗎?”
死啦死啦耷拉著的臉上露出涎笑,“誒,我是團長,能一個個去叫他們,你,影子,立即進去把他們帶出來。”
殘影提了提他手裏的勃朗寧,說道:“團座兒,您在這裏慢慢玩,什麼時候好了,在喊我過去。哦,我就在外麵的街上。”
他走出了收容站,或許,殘影是唯一一個在死啦死啦眼皮底下正大光明走出去的。
收容站裏,蛇屁股哀歎:“又回來了啦。拿家夥啦。”
迷龍、煩啦他們這裏也看見和殘影說完話的死啦死啦又站回了剛才站的地方,拿了一口鍋,拿了一口鏟。
“做和尚了,玩敲鍾啦。”煩啦說。
隔壁的不辣敲著牆回應:“王霸蓋子們頂住啊,他就是敲他的腦殼我們也不出去。”
但是那家夥不用敲的,他拿鏟子在鍋上狠刮,那種不堪入耳的聲音入了人耳便直刺腦仁兒。大家掩住了耳朵,連一向沉靜的狗肉也對著他大叫起來。